聶玉棠一張臉垮了下來:“你這麼講究,到底要怎麼樣啊?”
雲逸之指著池塘裡的荷花,笑道:“其實大人隨心便好。”
“隨心?”聶玉棠聽罷輕輕一哼,“你我二人皆在官場,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談什麼隨心!”哪有那麼容易…
雲逸之卻道:“一切…全看大人想不想而已。”
聶玉棠沒再說話,提筆蘸了墨,飽滿的黑色濃汁落下,正是一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最平凡不過,最簡單不過。
雲逸之在他題字的時候,便坐在身旁用玉骨簫吹了一首曲子,調子悠揚,婉轉流暢,是聶玉棠從沒聽過的,待他寫完,便從雲逸之手裡一把搶了過來道:“我給你扇子,你玉簫留下,咱們兩清。”
雲逸之笑嘻嘻的接過,再笑嘻嘻的揣懷裡,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告辭,聶玉棠便向前屈身一倒,倒在了雲逸之的身上。
臉頰上有酒酣的薄薄紅暈,擺明了告訴雲逸之——我,醉了。
雲逸之無奈至極,看著將頭枕在他膝上的聶玉棠,孩童的睡顏,修長的頸,他是抱也不是,攬也不是,走也不是,總之坐立難安,手足無措。這個時候他若是大喊一句:“來人吶,你們老爺醉啦!”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好像真的會壞了自己的形象,實在是…唉!真叫人頭疼!
後來好不容易發現了躲在芭蕉樹後的小飯糰,雲逸之一個勁的衝他招手。
小飯糰其實早在聶玉棠回來那一刻便醒了,確切的說,聶府上下,就連看門的那條公狗旺財,都在聶玉棠翻過牆頭時醒了個通透。然而卻全都揣著明白裝糊塗,給聶玉棠一個和良家公子獨處的好機會。整個晚上小飯糰一直都躲在芭蕉樹後,用一片葉子遮住臉偷看,眼見老爺裝醉,心腹小廝更是不願意出來打攪,壞了大事。
可偏偏雲逸之不解風情,小飯糰也沒辦法,只有現身。待終於跑到水榭,雲逸之立刻將聶玉棠交到小飯糰手裡,再用非正常語速說完一句:“你們家大人醉了,趕緊扶他進去歇息!”之後,一個飛身,踏著水波,掠過婷婷荷花,
如風一般的消失在夜色裡。
小飯糰張口驚呼:“啊!好厲害的輕功!”
聶玉棠倒不見得有多欣賞,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太陽穴道:“呆子。”
小飯糰哭喪著臉討饒:“老爺,這可不能怪我,他一個勁的召我過來。”
聶玉棠道:“去吧去吧,早點睡吧,老爺我今日還真是喝多了。”說完,搖搖晃晃的自己回了房。
丑時已過,夜色漸漸有些化去,聶玉棠坐在床上試圖吹響那一支玉簫。
可任憑他怎麼吹,只有“呼——!呼——!”自己吐氣的聲音,而玉簫本身,卻是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聶玉棠此時方知,原來這蕭是需要內力才能吹得響的,氣的大罵一句:“孃的!”便隨手往床上一扔。
誰知將將碰到床板,玉簫便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隨後從裡頭刺出一柄利刃。
“呀!”他再度拾起,好奇的把玩。最後在玉簫尾端發現了一處機關,輕輕一按,就會彈出刺刀,是給他防身用的…聶玉棠想著,美滋滋的躺倒,將玉簫放在枕邊,一手摸著嘴唇,覺得那不經意的碰觸真是意猶未盡啊意猶未盡…
而云逸之回到府邸,點著油燈久久不能成眠,展開摺扇看著上面的詩句,尤其是那一筆字。
須知滿朝文武,無一人能比得過聶玉棠聶大人獨有的瘦金體,可此時扇面上的字,不但沒有往日的半分精細,反而猶如長槍大戟,龍歸大海,淋漓紙上。
雲逸之思及適才的一番相處,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只覺得耐人尋味啊耐人尋味…
橫豎睡不著,便乾脆起身沐浴,而後喝著清茶,等寅時早朝去替聶玉棠告假吧。
☆、尚書大人的內心獨白
可以想見,那一日的京華城,是怎樣的滿城風雨。
朝堂上,雲逸之替聶玉棠告假,是前所未有。
市井裡,鋪天蓋地全是聶玉棠和雲逸之共度春宵的曼妙故事,言之鑿鑿,傳的有鼻子有眼…
而關於前一天皇宮裡鬧了鬼的傳聞卻是沒幾個人能記得。
聶玉棠一直等到下午才進宮,一見到李朝鉞便撲通跪下,哭訴道:“皇嗷~上!微臣破相鳥!”
站在一旁的御史大夫郭孝如不屑的望了他一眼,重重的‘嘁’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