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落孫山的,便只有踏著溼漉漉的青石板回客棧,以期他日捲土重來了。而他們之中最重要的人物,便是今次的大熱人選,陸世安陸會元。
一襲青衫罩著一件白紗,和著霧濛濛清淺淺的雨,像極了江南的水墨畫。
“陸兄,恭喜啊,看來今年的狀元郎非你莫屬了。”又一個上來恭賀的。
陸世安謙虛的拱手:“噯,可別這麼說,陸某真是愧不敢當。”
他並非故作謙虛,而是真的,沒那麼在乎了…這些年,他早已學會寵辱不驚,名也好,利也好,雄心壯志未酬也好,通通煙消雲散了。他不遠千里從江南而來,不過是,不過是,為了要離那個人更近一些…
一頂軟轎自遠處緩緩而來,聶玉棠斜靠在窗框上問小飯糰兒:“怎麼了?前方為何這樣吵鬧?”
“嘿,老爺,是禮部放榜呢,好多試子圍在那兒。”
“哦,是麼…”聶玉棠淡淡道,伸手想要掀開簾子透透氣,可手停在簾布上,怔怔的,半晌沒有動。
雨乘風勢,將簾子吹的將掀未掀,點點的吹入轎中,帶著溼潤的青草氣,聶玉棠頓覺膝蓋一疼。
“啊呀老爺你快別掀簾子,下雨呢,省的老毛病又犯了。”
聶玉棠嘴角一動,擺下手。“是呵!老毛病又犯了。”
不知為何,外頭的小飯糰也突然噤聲了,他注意到了貢院外頭那抹熟悉的身影,高高的,清瘦矍然,如同家鄉後山上的翠竹成了精,化作為人。而後此起彼伏的恭賀聲離他們越來越近:“陸會元真是實至名歸…”小飯糰聞言臉色大變,趕緊跟轎伕們比手畫腳的打著啞謎,讓他們趕緊改道回府,趕緊改道!真是急死他了…
也不知人群中是誰先提起了聶玉棠,在那頂轎子轉進了另一條道兒之後。
“嘖嘖,好大的排場,轎子裡做的那人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京城裡除了皇上,還能有誰?當然是尚書令大人了!”
“呀,那個小白臉…聽說王爺的權勢都不如他…”
“呸!休要胡說,自己掌嘴!聶大人那可是皇上的心腹…當心將你推出午門…”
“嘶…”
“噓——你們聽說沒有,聶大人當年也是狀元郎,據說呀,是技壓群雄…”
“哈哈,什麼技壓群雄呀,照我說是
豔壓群芳才對!”
人群中一波波的鬨笑,接著又道:“不知道跟我們陸會元比怎麼樣?”
閒話到此,所有人的目光才又回到陸世安身上。
只見他就那樣定定的站著雨中,頭髮溼了,一柄油紙傘滾落在身旁,整個人失魂落魄。
他踉蹌的走到那幾個閒話的人跟前,低聲問:“轎子呢…轎子往哪個方向去了?”
“呃…這個,我沒看見。”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一人自告奮勇,指著一條岔口的衚衕道:“往那兒去了。”
話音才落,陸世安就狂奔出去。如離弦之箭,踩過地上的汙水,渾然無覺自己一身狼狽。
他在這裡,他剛才就在這裡!
陸世安的心中只有這一句話,不斷重複著,似乎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就他的執念。
他追啊追,在九曲十八彎的衚衕裡被繞的不知東南西北。
茫然四顧,兩旁種著的海棠樹在雨中孤零零的,花兒還沒開,就已被打得耷拉著腦袋。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個春,書院裡的人相約一起去郊外踏青,跟丟了大部隊的兩人,找到了一座破廟落腳。夜裡風涼,那人裹著他的衣裳瑟瑟發抖,嘴裡塞著一個肉包子,用孩童的稚音說:“世安哥你要做狀元?嘻,那我給你當探花郎。”
探花郎啊…探花郎。
回憶裡的探花郎…
他再也找不見。
皇宮內的丹鶴樓上,李朝鉞憑欄而立。
在這京畿的制高點,能將整個皇城一覽無遺,他看見一個痴心人追著一頂軟轎,在回字形的街道兜兜轉轉,兜兜轉轉。大雨無情,將他的青色長衫澆成了汙黑,好像一點化不開的墨。
小安子上前,低聲勸道:“皇上,進去吧,外頭風大雨涼,過兩日就要殿試,皇上還得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李朝鉞望著匯成珠簾的雨:“是啊,還要殿試…小德子,你說,一個人心若冷了,會硬到什麼程度?”
小德子尷尬的苦笑:“這個…皇上問奴才…還真是…奴才不懂這個。”
李朝鉞大笑:“那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