倓為何會這樣,卻是低下頭道:“先前得郡王關照,才能安然無事,自然是該來府上道謝,還望郡王莫怪我唐突登門。”她並不曾有過非分之想,一個棄婦帶著孩子,雖然她並不看重身份,可是別人不這樣想,更何況他身份高貴,是宗室皇族,又豈會為她一個尋常婦人壞了規矩。
李倓看著她,目光很是複雜,微微側開臉道:“既然已經道了謝了,我也不便多留娘子了,府裡還有事,就不送娘子出門了。”
蘇雲強笑著起身:“郡王不必遠送,我這就告辭了。”向著李倓微微欠身,轉身出了建寧王府大門,登車而去。
李倓坐在堂中,有幾分出神地看著蘇雲坐過的坐席。閉了閉眼,低低一嘆起身吩咐隨從:“備馬,隨我去東宮。”【wWw。3UWW。cOm】
一路上,他神思恍惚,到了宮門前,還是隨從提醒才回過神來,自馬上翻身下來,徑直去了東宮。
太子正在宮中,一身家常衣袍坐在案几前翻看大理寺送上來的魘鎮一案的卷宗,臉色十分陰沉。隸王分明是故意說那番話的,就是針對他的,雖然不能證明是自己所做。卻也叫人聽了生出疑心來。更叫他恨的是,父皇居然壓下這卷宗,不肯採用大理寺定的罪,只是下詔將隸王幽禁在芳林苑裡,僅僅是幽禁!枉費他花了這麼多心思!
宮婢進來對著太子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三郎在殿外了。”李倓已經被奪了郡王之位,只能稱呼三郎了。
平日溫和的太子卻是一臉森冷的笑:“好,好個三郎,他不來我也要找他來呢!”
李倓進了殿來,殿窗緊閉,宮婢連門也關上。整個殿中顯得格外幽暗,只有太子身旁的鏤花鎏金落地宮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殿下。”李倓垂著頭跪在案几前。
太子冷冷勾起一抹笑,自案宗上抬起頭看著李倓:“難得你還記得有我這個父親。還知道來見我!”
李倓不曾抬頭,只是低沉著聲音:“不敢。”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太子被他一句話激怒,將手中的卷宗朝著他的臉上擲過去,“你如今怕是早已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李倓微微抬頭,正視這位人前人後都是敦和寬厚的太子殿下。此時卻是陰沉地幾乎叫人認不出來。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道:“臣不知殿下為何如此說。萬死不敢有此念頭。”
太子一步步走下來,冷冷道:“你打量我不知道是嗎?那尚衣局的孟氏如今在何處?”
李倓毫不意外,只是面無表情地回道:“孟氏已經不知所蹤。”
“你既然知道她是受壽王所命而來,為何不讓她面聖承認是壽王指使?”太子咬牙道:“你明知道壽王居心叵測,楊氏如今又是魅惑聖躬,只怕過不了多久,這太子之位也要易主了!”
李倓臉上一片平靜,聲音毫無起伏,任憑太子狠狠瞪著他:“壽王不過是救人心切,並無別的用意,那魘鎮之事並非壽王府所為,臣斗膽做主放了孟氏。”
太子狂笑起來,臉色越發陰毒:“那你以為是誰所為?隸王?”
李倓不再言語,只是直直望著太子。
太子卻被他平靜的目光看得有一絲驚懼,他三個成年的兒子之中,最為聰慧有能力的就是李倓,就是因為太過聰慧,連聖人都十分看重,所以許多事不能教他知道。但他真的不知道嗎?看著此時的李倓,太子不再相信。
張氏所出的孩子,終究是靠不住!太子冷冷垂下手,轉身回到上席坐下,神情平靜了許多:“如今你被貶為幷州刺史,有什麼打算?”
李倓難以覺察地苦笑了一下:“臣明日便動身去幷州。”或許離開這裡,離開這些權與欲的紛爭,反而能過的更為坦蕩些。
太子嘆了口氣,有些疲倦:“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幷州雖然不比長安,卻也是重鎮,不會太過艱苦。”他頓了頓,“你也不小了,待明年回來我讓王妃替你說一門合適的親事,總算是成家了。”
李倓低聲應了一句,看太子已有了倦色,揮手叫他退下,他向著燈影下看不分明的太子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待他翻身上馬,又看了一眼身後華麗雄壯的東宮,卻是被西斜的日頭拉長了影子,有幾分清冷。忽而覺得能夠離開這裡也是一件極好的事,至少他不必再違背自己的心,為難地活著。若說真有遺憾和不捨,那便是蘇雲娘,那個倔強果敢又愛假裝堅強的女人。
此時的蘇雲卻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她低著頭坐在廂房裡細緻地給安哥兒納著一雙小棉鞋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