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便愈加變得封閉,成了禁地。但有一次,一位老者回答了她。烏瓦洲平原嗎?你應該領著路公河走,恐怕是這樣。可那涓公河又在哪裡毗你應該順著菩薩河南下,一直到洞裡薩湖,再打洞裡薩波往南,應該是這樣的。水流向大海,千百年如此,到處如此,烏瓦洲一亞加底克平原就在海邊。那麼,如果沿著菩薩河而上,你知道情況嗎?恐怕就要碰到高山峻嶺了。在那高山峻嶺的後面呢?聽說是逞羅灣。我要是你的話,孩子,我就往南去,就連上帝,為了逍遙自在,也打南邊行呢。
她現在終於弄清楚了洞裡薩湖在哪裡,終於知道了自己處在它的什麼方位。
她仍然停留在離菩薩城不遠的那個採石洞裡。
她出了山洞。腳步剛剛停在一家孤零零的茅舍前,還沒有進村子,便遭人轟攆。過了一刻,她又站在另一家也是孤零零的茅舍前,離門還有一段距離,但又被轟走了。到了幾個村子邊,情形都一樣。她沿著河邊的竹林行走,尋找機會,最後穿過那幾個村子,沒有被發現,就像其他那些女乞丐一樣。她們混進集市裡,與賣湯飯的小販摩肩而過,她們瞧著那一塊塊的豬肉,在案板上油光閃亮,綠頭蒼蠅成群結隊,與她們一樣直著眼睛盯著,不過停落在更近的地方。她向那些年紀大的婦女和賣湯飯的小販乞討,每次要一碗飯。她什麼都要,米飯、骨頭、魚、死魚。隨便什麼,給我一條死魚對你又能怎樣呢?因為她太小了,有時人家給她一點吃的。但通常的情形是遭到拒絕。不不,你一定還會再來的,明天,後天,往後……人家看看她:不給。
在採石洞裡,她發現了地上的頭髮。她在頭上拽一下,手裡就是一大把,沒有痛覺,這都是她的頭髮呀,她站在那裡,挺著肚子,飢腸轆轆。飢餓始終就在她的前面,她不會再回頭,路上她能丟失什麼呢?頭髮再生出來就像鴨絨那樣,她成了一個齷齪的尼姑,真正的頭髮不會再長出來,頭髮報在菩薩城這裡已經枯死。
她已經能記住自己的藏身之地,也能認出那些刻著字的界碑,認出那些粉紅色的還有綠色的洞口,一個個洞口在山坡上張著大嘴。每天晚上,她都回到那個廢棄的來五洞,那裡既封閉又幹燥,蚊子比外面坡面上少,陽光進不來,光線比外邊暗,眼睛在黑暗中睜得開。她睡了。
她從洞裡面看著外面的大雨。從不遠處開採大理行的山上,時常冷不防地傳來一聲炸響,驚得大群的烏鴉直飛天空;菩薩河的河水在河邊的竹林上節節升高,日甚一日;有野狗不時地經過,不叫也不停下,她試圖喚它們過來,但它們徑直而過,她對自己說:我是一個沒有食物味的姑娘。
她吐了,她試圖把孩子吐出來,把孩子從身上摘除,但吐出來的卻是酸溜溜的芒果水。她睡得很多,十足一個瞌睡蟲。這還不夠,白天黑夜,孩子都在不停地蠶食她,她隨時都能聽見肚子裡那不住的吃食聲,吃得她骨瘦如柴,孩子吃她的大腿、胳膊、面頰——她伸手去摸,臉上只有兩個癟窩,在洞裡薩湖時,面頰還鼓在那裡——還吃髮根,一切東西。孩子一點一點地侵佔她的地盤,然而只有飢餓還歸屬她,孩子沒有吞沒她的飢餓,她胃裡酸得直冒火,就像打瞌睡的時候,火辣辣的太陽跟你過不去。
她隱約地感覺體內正在發生著什麼,彷彿她正從肚子裡開始成長變大,將來很快要發生的事,她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四周的黑暗突然被劃破,被照亮開來。她發現:我是一個十分消瘦的姑娘,肚皮卻繃得很緊,就要裂開,兩條細腿支撐著肚子,我是一個瘦得不成樣的姑娘,一個被趕出了家門,就要生孩子的姑娘。
她睡了:我是一個瞌睡蟲。
火將她驚醒:胃裡在冒火,她吐出血來,不能再吃酸芒果,再吃只能吃些青稻穀。她要去尋找。老大,給我一把刀殺了這隻鼠吧。地上什麼都沒有,只有河床裡的圓圓的礫石。她翻過身去,把肚子放在礫石上,蠕動停止了,停止了,完全停止了,她喘不過氣來,便抬起身,但蠕動馬上又開始了。
從洞口大石頭的豁口處向外望去,菩薩河正在不停地上漲。
菩薩河裡已是滿滿的河水。
暗黃的河水氾濫出來,河邊的竹林沉陷在水裡,乖乖地被死亡攫住。她凝視著黃水。她的眼珠僵直不動,彷彿兩眼是被釘在面孔上的。目光投向那被淹的竹林,飢餓的感覺此時已無影無蹤,飢餓也被某種力量淹沒,吞噬。若要拋開什麼不去想,總能找到拋開它的辦法。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被淹的竹林和黃水上,飢餓似乎已在那兒找到食物。然而她是在做夢,飢餓在舉手投足間又迴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