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暴怒,原來是被那眼神觸到傷心處了。任卿忽然覺著自己這麼以貌取人太傷人自尊,忙善良體貼地轉過頭不再看他,帶著徐紹庭上了車。
這趟路並不比長安遠多少,鄭衛又給他們安排了兩輛角駁車,速度較尋常飛馬更快,他們幾個年輕人不計日夜地趕路,只花了半個月有餘便趕到了滎陽。
滎陽城城高十丈,純粹是由巨大的青石砌城,遠遠望著就覺氣勢逼人。而近看之下,城頭上更是立著無數手執兵器、殺氣森然的護衛,車隊剛靠近城頭就有一排響箭射破長空,守城將士高喝道:“你們是何處來的車隊,立刻落下去,滎陽上空禁止飛行!”
任卿走到車轅上,解下一枚令牌隔空扔向城守,運用真氣將聲音遠遠送入他們耳中:“我是城主之子任卿,派人通報城主府,我帶關山武學院的師弟們回來了。”
他的衣襟被長風吹得翻飛,臉頰被日光照著似有光芒籠罩,風姿氣度猶如謫仙一般,只除了更年輕俊美些,和城主任凝幾乎是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城守光看臉也不能錯認,連忙捧著牌子躬身答道:“我等失禮了,但滎陽城上有陣法護持,不是任氏的馬車就不能通行,還請少城主見諒,帶令師弟從城門入內吧。”
“不妨。是我一時忘了此事,你們身負重責,正該嚴謹些。”他抽出浮伽木長劍輕揮了一下,綿軟若浮雲的劍氣便將那塊令牌捲回手中,低頭吩咐車伕:“將車子落下,從城門進去。”
他們這一路上沒遇到過大城,那些小城也沒有財力物力設這樣的禁空陣法,他竟沒想到會被攔下。好在他們人已經在滎陽城外,快些慢些都沒什麼大不了。
連他自己都意外,那幾位師弟們自是更加驚訝。陸遙滿心羨慕地低嘆道:“這才是大城氣象,華亭就設不起這樣的陣法,城牆也沒有這麼高。”
劉清江也滿眼羨慕,喃喃道:“早知道任師兄家世不凡,想不到滎陽竟然大到這地步,不愧是五姓之首的任家。”
王矯的關注點和別人都不在一條線上,直到車子進了城還擰著脖子回望城牆:“城牆上、城牆上刻著的那些陣文,我在武學院哪本書裡見過,是仙城玉京才能用的,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呢!”
他們三人圍在車裡回味著剛才受到的震憾,徐紹庭卻早已從前門爬了出去,跟任卿一起站在車轅上看著這座壯美富饒的巨城。他眼中閃動著羨慕與好奇的光彩,拉著師兄的衣襬,要他替自己介紹這座城池。
可惜任卿熟悉的是上輩子沒有武道妖魔的世界,這個比從前高大寬闊了不知多少的滎陽也還沒逛過。大道兩旁一間間靈器店、護甲店、靈藥店取代了從前熟悉的香行、生藥鋪、南貨鋪子,讓他恍然如置身異鄉,找不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明明是走在自己自幼生長的城池裡,卻覺著處處都陌生而遙遠,只有身邊這個師弟是熟悉的、一直不曾變過的。
任卿下意識地握住了那隻一直在他身邊的手,目光透過這陌生的寬闊城市,回到了前世的家鄉。入城後他們所行的方向與記憶中的街巷終於重疊到了一起,他伸手指向北方高踞眾飛簷斗拱之上的一重閣樓,懷念地說道:“那座樓便是我家中的藏書樓,我以前最喜歡在那裡流連,樓下花園中還有一座蓮池,如今正是夏天,我帶你們到池上泛舟飲酒。”
在滿池蓮花間趁著荷香飲酒,這樣美好的情景,只消想想就令人心醉。關山上沒有荷塘,徐紹庭一時想象不到那種意境,但想到在水池上泛舟、和師兄兩人對坐飲酒時,心裡頓時也像被涼風拂過一樣,說不出的舒爽適意。
車子順著大道前行,轉過幾條街巷就到了滎陽任氏府第所在的大街。朱漆大門完全開啟,管事和僕人都已得到城衛通知,在門外列隊迎接他們。他的兩名幼弟也被帶了出來,由丫鬟僕婦們簇擁著站在最前頭。二弟任卬已經有了幾分小大人的神情,見到他之後就一板一眼地欠身行禮:“見過大兄,弟弟受父母之命來迎接大兄,請兄長與世兄們隨我進來吧。”
小弟任邵今年才五歲,卻沒有徐紹庭那樣早熟的心志,還懵懂不知事,只是跟在二哥身後有樣學樣的行禮,叫一聲“大兄”而已。前世這兩個弟弟生得晚,他早早讀書出仕,竟始終也沒見過幾面。如今見到才覺出來,這兩個孩子就像是玉人一樣清美,嚴肅有嚴肅的可愛,懵懂有懵懂的可憐,讓人怎麼看怎麼喜歡。
任卿的眉眼不知不覺彎起,眼中流露出不自知的溫柔憐愛,俯身摸了摸兩個弟弟的臉頰,含笑答道:“弟弟不必多禮。”
他的手指還按著任卬嬌嫩的小臉蛋,把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