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難一直低著頭，聽到林宇的問好聲，在兩步外停住，抱手作揖道：“奴婢見過殿下。” 待到見完禮，張阿難這才抬眸瞄了林宇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心中頓時一驚。 此時的林宇，右臉蒼白左臉潮紅，一雙明眼也無半分神采，看起來真像是久遭大病。 張阿難一時愣住了。 怔怔的看著。 林宇突的劇烈咳嗽兩聲，張阿難這才回過神，連忙又將頭低下。 “殿下，皇上在裡面。” 李世民… 天可汗… 千古帝王… 林宇深吸一口長氣，冰冷的空氣順著鼻腔進入體內，正在身體裡橫衝直撞的燥熱被濃郁的寒意暫時壓制。 在程良駿的攙扶下，林宇緩慢且費力的踩著石階，一步一步向上登去。 兩儀殿的階梯，只有三十階，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這點高度不算什麼，可對於現在的林宇來說，這短短三十層階梯，就如是一座高峰，等到他攀登上來，後背已然溼透，自脖頸處隱隱還可看到有熱氣冒出。 林宇喘著粗氣，從程良駿懷中抽出手來，而後掏出手帕將臉上的汗水盡皆擦去。 這兩儀殿，程良駿自然是不適合進去的，張阿難短暫猶豫後，還是伸出手來，想要攙扶林宇。 “張公公，不用了。” 林宇笑著避開他的手，而後邁步向著殿內去，到了門口，值守的小黃門拉開厚重的簾子，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幾個深呼吸，林宇跨步越過高高的門檻。 這時，張阿難才發現，這位原先的太子殿下，腿竟然不瘸了，他這心裡又是驚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林宇已經進入殿中，張阿難擯去心中的雜緒，緊跟著入殿。 李世民的眼睛，一直緊盯著門口的方向，等到那道酷似自己的影子漸漸清晰，他這眼前卻是突然一陣模糊， 皇帝陛下將腦袋別過，快速擦拭去眼中的水霧。 站在一旁的李治，心砰砰砰跳個不停，或許是血脈壓制，或許是做賊心虛，這位太子殿下現在很是緊張，甚至小腿肚子都在發顫。 林宇走到殿中停下，他的位置距離李世民也就十來步，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皇帝的樣貌。 自從巴州出發以來，一直到進入這兩儀殿之前，林宇心裡其實一直都很緊張，雖然他在程良駿等人的面前一直表現的都極為自信，可對於來長安之後，一切是否能按照所設想的那般發展，林宇其實沒有一點信心，在無數個深夜裡，他都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忐忑，不安，緊張，害怕… 心中的那萬千情緒，在真正看到李世民的這一刻，卻是突然都消弭的無影無蹤了，林宇的心裡，現在很平靜，同時，又覺得很安全，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也許，這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父子之情。 在林宇看著李世民之時，李世民也怔怔的看著他。 皇帝陛下的心裡，現在是一團亂麻。 久別兩年，再次見到曾經寄予眾望的嫡長子，李世民這心裡自是有著歡喜和激動，可在高興之外，李二陛下又忍不住的覺得有些生氣。 派去黔州的人那麼多，裡裡外外都有人伺候著，竟然還顧不好自個的身體，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他到底能幹成個什麼事情，現在他尚且還在，如果哪天他龍馭賓天了，到時候誰還會管他。 在高興和生氣之間，李世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父子二人相視無言。 須臾。 林宇膝蓋彎曲，直直的跪地，一腦袋叩下，恭恭敬敬道：“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到皇上口呼萬歲，這是武則天上臺之後才搞出的玩意，現在還沒有這套說辭。 李治猛然抬起頭，藏在袖中的拳頭攥的又緊了些。 在黔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兩年，沒想到他這好大哥竟然也開始會說好聽的話了。 萬歲萬萬歲… 可真是會溜鬚拍馬啊。 李治餘光一掃，果不其然，他那父皇已經是露出了笑意。 李世民現在心裡想的是，萬歲萬萬歲，這不就是想讓他長命百歲的意思嗎，為人子者，祝願父親活得長久，這不就是最大的孝心嗎，曾經的李承乾，是個極其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他面對李世民，歷來都是規規矩矩的遵循著儒家君臣父子的那一套，似是這種祝你活的長久一類的親暱的話，可是從來沒有說過，現在乍一聽這種直接表達情感的話，李世民只覺這兒子是懂事了。 皇帝陛下正想開口說什麼時，林宇又挪動膝蓋，轉對向李治，再喝道：“草民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治的指甲已然掐進肉中。 父子綱常，長幼有序。 在儒家文化中，長兄為父，李承乾雖然被從皇族之中除名，但大哥終究是大哥，他現在跪拜自己，這不是純屬給自己上眼藥嗎。 果不其然。 林宇腦袋剛剛磕下，李世民就沒好氣道：“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將你大兄扶起來。” 李治後槽牙恨的發癢，踱步下來，走至林宇身前，將身子蹲下，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大兄快起來，這兩年你在黔州可好，自你離開長安之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