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陽生伸手想去扶，但沒等有所觸碰，連進食都需人喂的芩文字，不知怎的突變得有力了，竟一把就推開了他的手。 芩陽生一臉錯愕，他傻傻看著芩文字，腦中不禁閃過迴光返照四個字。 一時間，本就強壓的悲慼之情再也忍不住，眼瞅著就快要哭出來的時候，突又覺得不對。 聽聞迴光返照之人，皆都會面色紅潤光彩煥發，看著就跟沒事人一樣，可芩文字儼然不是，他的臉色仍舊蒼白無血，深陷的眼眶仍舊渾濁無神。 就在芩陽生懵逼之時，芩文字開口道：“去取酒來。” “爹，您病著呢，不能喝酒，等您好了，孩兒……” 芩文字眼一瞪，打斷他道：“取酒來！” 芩陽生不為所動。 芩文字轉而又對跟了他一輩子的老僕道：“去取酒。” 老僕一臉為難之色。 見他也不動，芩文字似是來了氣，大怒道：“我還沒死呢，就都不把我當回事了嗎！” 老僕嚇得立馬跪下，芩陽生紅著眼道：“爹，現在不能喝啊。” 芩文字如風車般喘著粗氣，過了些許，應是折騰光了力氣，他便又躺了下去，無力道：“我累了，你下去歇著吧。” “父親好生歇著，有事就喚孩兒。” 芩陽生躬身作揖，等的挺起腰後，悄悄給了老僕一個眼色，這是什麼意思，老僕也明白，於是微微的點點頭，芩陽生這才放心離去。 他走後不久，閉著眼假寐的芩文字，突然伸出乾枯的手輕勾兩下，站在床尾的老僕立馬上前。 “去取壺酒來。” 老僕低著頭，裝作沒聽到。 芩文字腦袋一歪， 突兀的問道：“你知道皇上為什麼要殺劉泊嗎？” 老僕詫異的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芩文字似是也沒想從他這得到什麼回應，緊接著自問自答道：“因為順陽郡王要回來了。” 說著躺平身子，自言自語道：“劉泊過去跟順陽郡王來往密切，這就是陛下要殺他的緣由，藉著他的腦袋，一跟順陽郡王表明心思，讓他回來之後不要有什麼妄想，二可跟朝中之人表態，尤其是曾經追捧過順陽王的那些人，讓他們不要會錯了意，不要以為讓順陽王回來，是有著其他的意思。” 芩文字自嘲的笑笑：“劉泊這一死，等順陽郡王到了長安，也就沒人再敢跟他來往了，這既維繫了東宮，也保護了順陽王。” 笑著笑著，一行清淚落下，又喃喃道：“我等大臣，用之如玉圭，棄之如敝屣，帝王當真無情乎。” 芩文字一生忠貞，不管是對大唐還是對李世民，他皆都嘔心瀝血盡心盡力，結果到頭來，卻發覺在效忠了一生之人的眼中，他不過只是一個棋子，這真是一種天大的諷刺，如是一顆真心餵了狗，芩文字越想越覺得可悲可笑可恥，他一會苦笑一會流淚，一會又是咬牙切齒的滿是憤恨，如是得了失心瘋一般，老僕看的擔憂不已。 突的，芩文字不知怎的，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老僕連忙遞來一杯水，芩文字卻是也不喝，直接將杯子打翻，又咬著牙道。 “我和劉泊、閻立德，被人稱為李泰的三駕馬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瞭解，那是個不會輕易甘心的人，現在所謂的病重，怕不過只是個噱頭，他只是想借機回來長安。” “他回來，勢必不會臣服東宮，必然還想拉攏人心去爭，到時勢必會來尋我。” “當年他跟廢太子相爭之時，我替他做了許多事，這些事就是把柄，我若不幫他，他定會以此為威脅，皇上要是知道了這些事，我芩家危矣，可若幫他，也是會惹的皇上不喜，同時還會得罪東宮，這是個兩難之境。”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到長安之前，我先行一步而去，如此，才可保全我芩家的安危和陽生的前途。” 說了太多，芩文字也無多少力氣了，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又讓老僕去取酒。 這老僕是家生僕，自幼在芩家生長，他一生未娶，將自個的一生都獻給了芩家，在聽完芩文字的這些話後，他也是明白了什麼，於是悄悄的給芩文字取來了酒。 芩文字被攙扶著坐起，他的身體早已接受不了酒的味道，每喝上一口，芩文字都要咳的撕心裂肺，但他仍舊是喝著，直到喝不下去的那一刻。 ~~~ 皇宮的甬道深邃高大，第一次進宮的雲陽夥長等人非常緊張，他們低著頭心止不住的發慌發虛，尤其是等到了兩儀殿之後，看著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金甲衛士，更是感覺心都快要跳了出來。 “你等勿要亂動亂看亂走，就老實在殿外頭候著，待會陛下召見之時，切莫驚慌，將百騎一事如實匯稟就是，聽明白了嗎？” 幾人點點頭。 長孫無忌正了正褶皺的衣領，等的小黃門通報過後，自信滿滿的進殿。 處理了一天政務，李世民很是疲倦，說起話來都沒那麼有力，待的行完禮後，他問道：“宮門都要下鑰了，無忌怎麼又來了？” 長孫無忌暗自清清嗓子，朗聲稟道：“陛下，賊人混亂關中一事，臣已查明真相，事關重大，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