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世界觀這麼狹窄?土家族的人對生死看得很開,所以才會有跳喪這麼個風俗,能把喪事當喜事辦!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我好奇地跟著方旭堯往村裡走,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走到村中一戶人家門口,方旭堯上前拍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出來開門,方旭堯問那男孩:“你爺爺在家嗎?”
男孩子不說話,轉身就把我們帶進屋,屋裡黑乎乎的,我們從陽光下進來,什麼也看不清。等眼睛適應了黑暗,我才發現,屋角的床上躺著一個老人,看起來形容槁枯,是個久病之人。
老人顯然認識方旭堯,看到他就愧疚地說:“後生家,對不住了,前幾天估摸著快死了,不成想到今天仍然還活著,害你又白跑一趟!”
我一聽老人的話,大吃一驚,難道這就是村裡將死的那個老人?最吃驚的是,居然還大大方方地和方旭堯約好了死期!
我看著老家人,心裡不是滋味,可方旭堯卻彷彿和老人在談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他說:“沒事的,老人家,我可以多等幾天。”
老人家說:“快了,快了!我已經交待過了,你最多三五天,等我一死,一定讓他們給我好好跳一次喪,讓你看個夠!”
老人家這麼說,我心裡很不落忍,但方旭堯居然恬不知恥地說:“好的!好的!”
我真想狠狠地給方旭堯一拳,但看到老人泰然的神色,心想難道這裡的人真的不懼生死?
方旭堯也看出了我的異常,悄悄對我說,這個老人叫司秦麥,是村中跳喪隊的主唱,現在村裡跳喪隊的成員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所以這個老人葬禮上的跳喪,一定是最精彩的。
他順便跟我科普了一下,土家族跳喪時主唱人擊牛皮鼓叫歌,其他跳喪者圍著棺材接歌而起,擊鼓者領唱,對舞者和,領唱者是跳喪隊的靈魂,司秦麥老人就是擊鼓領唱的傳承人。
老人家示意我們坐下,我們就拉來條凳,坐在老人床前。
老人幽幽地說:“人生命盡總難逃,平凡春草誰不老,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跳一夜喪鼓陪亡人。我十二歲學跳喪,十六歲當主唱,給鄉親們跳了一輩子喪,送走了多少亡靈,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收過多少徒弟,我也記不清了,現在總算要輪到他們為我跳喪了。我已經交待過他們,有城裡記者來採訪,到時候一定要拿出所有本事,好好跳一場,不能讓城裡記者失望。所以啊,後生仔,你儘管放心好了,耐耐性子,再多等上三五天,這事啊,我急也急不來!”
我越聽心裡越難受,急著想離開這裡。再不走,我都壓抑壞了。
我拉拉方旭堯,他只管自己在筆記本上認真作著筆記,我只好管自己走出門去,透透新鮮空氣。陣記休巴。
不一會,方旭堯也出來了,抱怨說:“你著什麼急啊?我還想讓老人給我唱一段呢!”
我說:“你瘋啦?他這樣子,還能唱嗎?”
方旭堯說:“他不能唱,他孫子也會唱啊!你沒看見給我們開門那小孩嗎?上次聽老人家說,他孫子已經學會啦!我素材收集得越多,寫出來的東西越厚實,你懂不懂啊?”
我真有點生氣了:“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你就這麼盼著老人死啊?虧你還坐得下去,再待一分鐘,我就要憋死了!”
方旭堯不解地看著我,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都有點後悔認識這個朋友了,更後悔跟他一起來龍山村。
第112章 詭影又現
我用力甩開方旭堯,邁開大步往回走,方旭堯緊緊跟在我後面,邊走邊喊我:“衛小魏,你生的是哪門子氣啊?是老人家自己說他要死了,又不是我說的!”
看方旭堯強詞奪理的樣子,我更生氣,回頭道:“他說他要死了,你就可以在後面盯著,唯恐他不死啊?你做人有點底線好嗎?”
方旭堯說:“我真跟你說不清!那天我第一次到村裡來,打聽跳喪的事情,村裡人都跟我說,這幾天一定會有人去世,因為山坡上那片報信的彼岸花,全部盛開了,這片彼岸花是村裡的陰使,每次盛開,都代表要村裡跳喪了。後來我想採訪跳喪人,才尋覓到司秦麥老人的,見到了老人,他說這次的彼岸花,一定是為他開的,因為他病重很久,也差不多該走了。不是我盼著老人死,是因為村裡的人說了,彼岸花開,無不靈驗!”
我聽到“彼岸花開,無不靈驗”幾個字,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一下,火氣頓時就消了下去。
我說:“我要回客棧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