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很多言情劇裡的女主角都會說的一句話:“不管何時何地,殿下都會這樣輕而易舉地在人群裡找到我麼?”
而顧祁將她的臉埋入懷裡,只聲音清晰堅定地說了一個字,“會。”
他曾是眾人仰望的天之驕子,她只能遠遠地站在人群裡看著他,看他從一個面帶稚氣的弱冠少年受盡磨難,終於長成了今日這個面容堅毅的沉穩王者,她用一顆早已被時光淬鍊得足夠成熟的心陪他長大,也陪他強大。
而今,他終於趕上了她,然後永遠地離開了她。
淚珠沿著髮絲沁入秀髮之中,連她的頭皮都被滾燙的熱淚所沾染,楚顏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顧祁當做了生命裡必不可少的一個人,那麼多的回憶都有他參與,要如何硬生生地割離出來?
太后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黑髮,甚至俯身抱著她,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乖,不哭啊。”
可是誰也不是他,誰也不會在她哭的時候用那種卑微到塵埃裡的聲音對她說:“是我錯了,是我來晚了。哭吧,哭夠了就睜眼看看我,實在不解氣,我讓你當著眾人的面賞我幾個巴掌,或者乾脆拿刀砍我”
楚顏終於埋在太后的懷裡,再也抑制不住地抽泣起來。
寒冬的枝頭不知何時飛來了一隻喜鵲,嘰嘰喳喳叫得歡快,門口的重山快走幾步,低低地嚇了它幾聲,那喜鵲又張開翅膀,呼啦一聲飛走了。
*
打了大半年了,眼看著這場仗終於接近尾聲。
恭親王與卓定安分別帶兵圍剿敵軍,冰天雪地裡,黑壓壓的軍隊與純白一片的草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鮮血在純白無暇的冰雪裡蔓延開來,如同悲壯豔麗的畫卷。
戰士的吼聲震天動地,血染一地也在所不辭,兵戈鐵馬踏遍每寸疆土,殺紅眼的人已然分不清身邊倒下的是敵人還是戰友。
皇帝駕崩了,死在敵人手裡,每一個宣朝士兵的心裡都帶著悲憤與痛心。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與顧祁同吃同住,顧祁不僅尊重每一個人,也珍稀每一個士兵的生命。
有君如此,百姓何求。
蕭徹因為擅自拔箭,導致皇帝駕崩,所以自刎謝罪,如今戰場上最大的將領便是卓定安與恭親王。
只是恭親王似乎比從前更加無所畏懼了,坐在戰馬之上毫不留情地殺敵衛國,每一擊都乾淨利落、刀刀致命。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所到之處必定取人性命,令人聞風喪膽。
西疆與柔然節節敗退,後方的軍營裡,雲麾大將軍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的戰場,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似乎也能感受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頭頂忽然有隻蒼鷹飛過,一圈一圈盤旋在上空,嘴裡淒厲地叫著,她抬頭看去,卻只看見那隻蒼鷹的腿上繫著紅色的綢布。
面上頓時一僵,她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務,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那隻蒼鷹卻不知為何又叫了一聲,很快朝林子裡飛去。
回過神來以後,她面色大變,迅速騎上了戰馬往林子裡追去。
“將軍?”三皇子一頭霧水地叫她,她卻不聞不問,頭也不回地奔去林中。
心跳早就在看見鷹腿上的紅色綢布時停止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面上是刺骨的寒風,可她恍若未覺,只是一心一意地追著天空中的蒼鷹。
這處林子本就是茂密的老林,一路都是亂石與積雪,馬蹄不斷打滑。她又一個勁地抖著韁繩催馬快行,終於在一處樹根盤旋凸起的地方連人帶馬摔了下去,那馬跌得極重,徑直把她甩了出去,滾了好遠。
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她的面龐也被石子劃傷,有滾燙的鮮血滑落下來,滴在積雪之上。雙手被寒冰凍得難以忍受,掌心也一定被劃爛了,可她來不及去理會這些,只是怔怔地抬頭去看那隻鷹。
天空是灰白色的,除了光禿禿的枝椏,再無他物。
這個一路以來帶著大軍與宣朝人數眾多的軍隊英勇作戰的將軍忽然把臉埋在了冰雪之中,極低極壓抑地抽泣了幾聲。
鮮血與熱淚滑落在雪地裡,也不知是哪一樣的溫度融化了面龐之下的碎冰。
她含糊不清地發出幾個字:“顧知顧知”
一雙黑色的長靴無聲無息地踏著積雪出現在她面前,在她帶著鼻音的哭泣聲裡,那個人終是輕輕地蹲□來,似是無可奈何地說了句:“沒有我在,你總是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那隻蒼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一旁光禿禿的枝椏上,十分應景地扯著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