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俠舞一舞,極盡了紅塵之美,性德作舞,卻是紅塵之外,天人之境。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歌將息之時,性德一攬蘇俠舞的纖腰,二人身形一觸乍分,然後雲淡風輕般靜立於庭間,再不動一指,發一聲。
蘇俠舞的舞姿卻沒有停,性德攬她之時,她只靠入性德懷中,卻又一旋而出,旋舞如花,飄逸如水,花間流水人如月,竟是一路輕舞著向外而去。
所過之處,眾人眼中只見她絕世之姿,心中還回味剛才二人合作的驚世之舞,竟是誰也沒有想到要攔她。
就在蘇俠舞堪堪舞至院門處時,一聲清叱響了起來,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得讓每個人可以聽見:“拿下她。”
比聲音更快的,是一支飛鏢。
蘇俠舞羅帶當風,輕柔無比的絲羅,卻在一觸之間,讓那帶著凌厲風聲而來的飛鏢反蕩了回去。而蘇俠舞姿態曼妙地輕撫雲鬢,亦是不動聲色地接下藉著飛鏢掩護,無聲無息射來的三枚毒針。
她淺笑,低歌,曼舞,且舞且行。
眼前青石道路、花草池塘,似乎都只是她的舞臺,只為供她盡情一舞。
青石之間,忽升鐵欄,乍顯陷坑;花草之中,寒光凌厲,風聲呼嘯;池塘之內,星光閃動,不知是多少暗器,夾了水珠,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芒,讓人無法分辨地襲到。
容若奔到院前,看著蘇俠舞,一路且歌且舞且行,鐵欄破,陷坑躍,寒光止,星芒息。
容若目瞪口呆地望著蘇俠舞行過小橋,那小橋他也曾常常倚欄,卻是第一次發現,整座橋可以一瞬間變成噬人的魔鬼,卻也在一瞬間,讓一個飄然作舞的女子,拍成幾片殘石。
他看蘇俠舞舞過花叢,那鮮花嬌豔,亦曾讓他再三流連,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花叢之中,居然有那麼多殺人的陷阱,鐵網銀勾碎魂沙,還有隨著花粉漫漫飄飛起的滿天清霧。
他也同樣看到,那於霧中作舞的美人,身姿越發朦朧,朦朧得沒有人看得清她的動作,只是她走過花叢,百花皆殘,滿地碎鐵,唯有一株剛剛開放的曇花,在她纖美的指間流轉。
他看著她歌過長長道路,無數人影自道旁、石後、柱下、屋頂撲向她,甚至有人直接從地底,從她纖足所踏的土地裡,刺出殺人的鋼刀。
可是,她只是輕歌曼舞。她的舞姿是一場月下的夢,夢美銷魂,夢深奪魄。誰能不為這絕美的夢境所動,一一倒在她的足前。
等她舞至前院院門處時,前前後後,已再無一個站著的人。
她轉身,隔著遙遙的距離,對著容若淺笑,輕輕抬指,將曇花放到唇邊,吹了一口氣。
花葉紛飛,她扭頭而去,身後卻傳來一聲輕哼,一個嬌美的人影,從樹上直跌下去。正是剛才發出命令的肖鶯兒,她竟是被蘇俠舞吹出的一片花瓣,從樹上打下來的。
肖鶯兒雙足落地,身形微微一晃,還待再說什麼,容若已是大聲喝令:“放她走。”
肖鶯兒只一怔,但是立刻抬手往空中一揮,一道眩目的焰火,即刻映亮夜空,整個明月居,所有人都可以看個清晰分明。
蘇俠舞已身姿如舞地去了,夜風將她清美的歌聲徐徐送來。前方再沒有風起雲掠之聲,再沒有刀光劍影呼嘯,再沒有人大喝,沒有人悶哼,沒有兵刃和身體落地的聲音。
容若毫不停留地向前跑去,想要看看那些倒地的人怎麼樣了。
幸好性德的聲音及時傳來:“他們沒有事,不是被點中穴道,就是氣血翻騰暈過去了,蘇俠舞沒有下殺手。”
容若這才鬆了口氣,收了步子,撫撫心口:“阿彌陀佛,幸好她還算心慈手軟,要是因為我處理不當,害死這麼多人,這可糟了。”
“心慈手軟?無量界的弟子,永遠不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就算是幾十萬人死在眼前,他們也不會皺皺眉頭的。她不下殺手,只是不想因為這些人的死亡而惹我翻臉。沒有必勝的把握,就要凡事留一步。她比你聰明多了。”
容若沒有時間為性德略帶教訓的話語生氣,肖鶯兒已招了其他人來,處理這一場混戰的善後工作,她自己過來對容若施禮請罪:“主上,是屬下無能,不能為主上拿下她。”
容若搖搖頭:“不關你的事,誰能想到,世上有這麼厲害的人,一邊跳舞一邊打架,還高明到這種地步,不過……”
他目光四下一掃:“你以前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這地方到處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