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班上有個女生叫安琪拉,是個四川人,長得渾身圓鼓鼓的。她母親五六年前嫁給這邊一個臺灣老頭,她就跟過來。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把助教魯萍哄得很開心,我懷疑一小半原因是兩人都很胖。她們經常一起逛街。學校的規矩其實不鼓勵這種關係,但是魯萍不在乎。
中午我在Union買漢堡王,遇到她們。安琪拉說:“你喜歡吃漢堡?”
“又沒得選。”
其實還是有些別的店。不過漢堡,皮薩,三明治和墨西哥卷對我的吸引力沒任何大小之分。
“哎,我聽說有個新的中國飯店,可以吃川菜誒。”安琪拉說。
“哎呀,你才知道啊。”魯萍說,“叫福星樓是吧?我們都去吃過好多次了。”
“真的嗎?好吃嗎?誒,我們週五去吃吧?”
“你有車嗎?”魯萍說,卻笑著看我。
“又要我做司機?”我說。安琪拉說:“哎呀,大不了我們請你!”我說那倒不用,好吧那就去唄。
“好啊好啊,我再叫上小姑娘吧。”魯萍說,“小姑娘說了,‘你跟張東再去福星樓吃飯就叫上我。’”
我只好說:“可以啊。”
週五我特意叫上杜老師。我沒叫老陳,不知道為什麼,從心裡討厭他。
我去魯萍那裡,接上三個女生。小姑娘最後一個出來。她穿低領黑色毛衣,下面是短裙和絲襪,好像還微微施了點口紅。我不敢抬頭看她眼睛,不知道她有沒有看我。
另外兩個女生已佔住後座,讓她坐副駕的位置。她說,“我要跟你們坐一起。”但是她們不讓,說你今天這麼性感,坐在後面沒人看多可惜。她堅持了一下,也就放棄,坐前面來了。
“司機開車可要開穩啊,別走神!”魯萍還補上一句。我唯有微笑。小姑娘說:“魯萍你死定了!”
“為什麼啊?”
“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你來啊。說不定是誰收拾誰呢。”魯萍伸出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啊!討厭!”她回頭要佔回便宜。安琪拉也加入了,渾水摸魚地輕薄她幾下。她們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夏小玉,你應該再*腿。”安琪拉又*她。
“你自己不能露嗎?”
“誒,我又沒絲襪,我穿著牛仔褲啊,怎麼露?”
“脫掉好了。”我插嘴說。
“對啊對啊!”小姑娘笑著說。
吃飯時,她坐在圓桌的斜對面。我依然不敢看她。我努力掩飾,該開的玩笑照開,但都是針對別人。
我琢磨著老杜一直對林飛燕有點意思,這是他參加集體活動的原因之一。但我的感覺,他只是一直在打外圍。他帶來林飛燕和另外一個訪問學者。飯畢,大概想給自己再製造點機會,他提議大家去一個叫“Equitte”的酒吧聽爵士樂,說那邊有一個紐約過來的樂隊做現場,十塊一張票。
我們到酒吧門前,魯萍往裡面張看一眼,就說煙味太重,她受不了,要先走。那我就開車送她回家。
等我回去,他們在喝啤酒汽水。靠近舞臺的地方已無空座,他們坐在酒吧深處兩張小圓桌旁。本來以為是那種輕柔的爵士樂,但我們錯了。老杜對牢林飛燕的耳朵,喊一樣說話。我覺得他內心可能正喜歡這麼嘈雜的環境呢。小姑娘跟安琪拉坐在一處。我就在她們對面坐下,跟鄰座的訪問學者說兩句話。
一是吵,二是沒話,一會兒我就架著腿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這兒的椅子很舒服。
藉著幽暗的燈光,我似乎無心地掃視過她們的臉。這樣做了一兩次,突然看到她好像也在偷看我。似乎是想確證一下,在來不及起迴避的念頭的霎那,我的眼睛自做主張地轉過去。果然她也看過來了。我們迅速互相錯開眼神。然後有一兩秒鐘,我們互視,她又將眼光移開。
安琪拉說去一下廁所。酒吧裡廁所只有一個,她遠遠站在那裡,排隊。老杜依然跟林說著什麼,兩人笑容滿面。那個訪問學者雙臂別在胸前,頭轉向右側,漠然看著臺上的薩克斯手鼓起腮幫子。起起伏伏的手指。
她突然傾身過來,問我:“什麼時候答辯?”
樂聲響亮。我愣了一下,說:“不知道。”
她似乎聽不清楚,又說了句什麼,我也聽不清。我說:“八月份吧,可能。”
她又說了一遍,這時我才知道她問“什麼時候打壁球。”
我說昨天剛打過。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