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上方穹頂被炸出一個大洞,但這株樹並不在正中位置,而是往裡靠了一段距離,所以落下的土石並沒有碰到。而墓室四周還有殘存的壁畫,內容與青銅葉片上的紋飾類似,卻多了很多人物。
隨著奇異的“心盤”運轉,殘存的壁畫似乎活了過來,遊方的元神莫名明瞭了一切。
這裡是某一支南楚族人世代居住的世外桃源,其家族發跡於此,並走出大山建功立業,無論誰統治,他們都能受到世代封賞,由先秦至兩漢,這裡都是其祖源地。亂世之中此地可以退守自保繁衍生息,使世系不絕。並以此為據,勢力延伸到周邊百里,太平時受封賞自重,戰亂時四處搶掠自肥,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是綿延千年的地方豪強,在此地呼風喚雨,也是顯赫的貴族世系,歷代積威。但是在兩千多年前,這裡發生了一場山川震動,並伴隨千年未遇的雷鳴暴雨,這個山谷被毀了,崩塌的山體以及山洪衝下的泥土將這個世外桃源徹底掩埋。
而恰在此時,封侯的族長也獲罪於漢家天子,全族都受到牽連流放,這次不能再依託於老天爺的庇護。在被迫遷徙之前,殘存的族人舉行了一個儀式,將歷代流傳的聖物永遠留在了此地,就是這株青銅神樹,象徵著千年以來天地神靈的庇佑。
很難確切的體會他們當時的心態,究竟是感謝還是怨恨上蒼,總之這個儀式給後人留下了一切經過的資訊。
兩千多年後的事誰也想不到,儀式的力量因為盜墓賊炸開墓穴,青銅神樹重新感應到生機靈動被激發了。
這個過程可以持續一、兩天,恰好在此期間掌控神識的遊方進來了,清晰的感應到古人留下的資訊,如果是孫風波進來,經歷與遊方估計是一樣的。
但假如換一個普通人進來,比如池木鐸,只能根據周圍的殘存壁畫去推斷了,或者只有朦朧的直覺感應彷彿做了一場夢,卻說不清是怎麼回事。——考古發掘中發生過一些類似的神秘現像,至今也無法解釋。
這片山腳,是這個部族中的重要人物歷代歸葬之地,而遊方進入的這座“古墓”,根本不是一座墓,而是供奉青銅神樹的祭壇,也是他們留下的最後的遺蹟。他們為什麼費這麼大的勁要留下這種資訊?現代人需要了解古人的心態。
在這片土地上古人的觀念中,事死如事生。勉強用一句通俗的話來形容:“你希望怎麼活著,那你就應該追求怎樣的最終歸宿。”生是短暫的經歷,而死是一種迴歸、又一個輪迴的開始、是一番世間生命的總結。這不僅僅牽涉到對墓葬的重視,也牽涉到杜會評價的人生信念,古人評論一個人時,所注重的是他最終的歸宿時此生一切所為的總結。
一個人的一生尚且如此,那麼一個部族世系的消亡怎會沒有意義呢?所以他們要舉行這樣一個儀式,將這一切封存在地下,留給後人感嘆評說。
就在這時,遊方腰間一緊差點被提了起來,耳中聽見頭頂上有人大聲喊道:“你沒事吧,在下面幹嘛呢?”
遊成元在上面用電筒照著,可以看見下面的情形,見遊方落地之後就傻傻的站在那裡,半天不動也不說話,擔心出了什麼狀況,將手中的繩子一緊喊了他一聲。
幸虧她拉了一把又喊了一嗓子,將遊方從數千年洄魂大夢中驚醒,假如就把遊方扔在這裡不管,他可能會昏迷幾天幾夜,再棒的身體也會大病一場,將功力盡失過很久才能恢復。這情形與遊方曾在洛陽古墓中見到“神虎噬女魃”類似,一不留神困於畫境中,幸虧謝家母女路過將他喚醒。
遊方後來打造了一副畫卷,除了師父傳授的煉境心法之外,也是受了那一段經歷的啟發。
但今天的遭遇更離奇,遊方在洛陽古墓中尚且能夠自警,只是受傷的元神無法自我掙脫,而此刻他自己根本醒不過來,是在空靈忘我之境中主動將神識融入其中,相當於在兩千年後參與了這個儀式:一方面氣機與整座山川沉睡的生機共鳴;另一方面元神也與歷史存留的資訊相融;與此同時,他也等於在運轉神識激發靈引。
想當年,那一對男女是以燃燒神魂付出生命力為代價完成的這個儀式,遊方如何能消耗得起?怪只怪他的本事太大,已達到移轉靈樞的境界,不由自主這麼做,換一個與他同樣境界的高手進來,恐怕也是一樣的反應。除非是當代地師劉黎才能自我警醒,因為他早已切身了悟這種“心盤”運轉的玄機。
或者是池木鐸那樣的普通人,只會恍然如夢一場,事後精神疲憊卻沒什麼大礙。秘法修煉有得有失,有些特殊情況下需要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