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件贗品過去太正常了,心照不宣的事情,而且簽了保密承諾,誰都不會去宣揚。
遊方混文憑本是小表舅劉寅安排的,但劉寅可辦不了這麼專業的事情,都是池木鐸聽說之後特意打理明白的。池木鐸夫婦對遊方拿學位這件事很上心,池木鐸則直接告訴他一切毫無問題,最後還問他想不想讀博士?
池木鐸不是開玩笑,能看出來態度很認真,並且說專業和導師的問題都可以幫忙。而這位池所長本人最近出的成果很多,剛剛混上博導了。讀不讀博士?遊方還沒有考慮。
論文答辯的事沒什麼問題了,只要明年二月初他到北京就行,答辯後的第三天,就是尋巒派宗門聚會之期,從行程安排來看,恰好能趕到香港。那將是他再一次出現在風門各派中,完成另一項師命。
不論唐朝尚或安佐傑有什麼動作,屆時都應該展開了吧?
接下來這段日子,遊方主要是仿製吳老留下的五本畫冊筆記,以他自幼江湖冊門的根基,這項工作本不難,但此刻的遊方閱歷與心境不同,卻覺得不是那麼容易了。吳玉翀見他進行的很慢,出奇的用功,有些好奇的問他:“遊方哥哥,以你水平連我都覺得驚歎,可是你下筆為何這麼凝重呢?”
遊方嘆息道:“仿製這幾本畫冊,看上去很容易,但是畫中的情懷藉蘊很難描摹,我若匆匆成稿,就像製作卷冊贗品一樣,既對不住你外公的心血與他老人家對我的期望,也不好意思把那樣的東西交給萬里迢迢趕來的你。你看看這幅滕王閣的描繪,我畫不出來。”
吳玉翀嘟著紅唇,樣子很可愛:“難怪我昨天聽你關上門在房間裡背誦《滕王閣序》,這幅畫有什麼講究嗎?”
遊方沉吟道:“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你在這圖上能看見潦水、寒潭、煙光、暮山、紫電、青霜、落霞、孤鶩嗎?圖中只有一座樓閣而已,可是真的感覺不到嗎?”
吳玉翀的眼睛眯了起來,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聽遊方哥哥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感覺到了,雖然這些外公一筆都沒畫。”
遊方點頭道:“豈止如此,你看看落款的日期,是一九七四年,我查過,滕王閣早在一九二六年就毀於兵火,直至一九八九年才重建完成,你外公去南昌時這裡只有一片斷瓦殘垣,而他在胸臆中平地起高樓,畫了這幅圖。”
江南千古名樓滕王閣,就建在南昌市靈樞匯聚的風水地眼處。其實自古形成的聚居之地,自然就是這一片山川中環境最宜修養生息之所,它也是一幢標誌性的風水建築,傳說中能懷抱天地之靈氣、聚攏日月精華之精華。傳說自有其荒誕的一面,但並非完全是虛指,至於究竟在說什麼,遊方這種人心裡應該清楚。
一九四二年,吳屏東的導師、劉黎的同學粱思成先生偕助手莫宗江考察古建築路過南昌,根據宋代古畫《滕王閣圖》與宋代成書的《營造法式》,繪製了八幅《重建滕王閣計劃草圖》,包括平、立、剖面及渲染圖,這些圖譜是建國後重修滕王閣的關鍵參照。今日重建的滕王閣,與粱思成手繪圖格局一致,但外觀並不完全一樣,臺基比例稍低、樓層間距更高,突出了一個“高”字。
而吳屏東的憑空手繪圖,是梁思成所繪的八幅圖中沒有的立面與角度,就是他自己觀景而作。原圖工筆描成,除了臺基外的一片空地沒有任何背景,遊方卻似自然能填補他老人家的無限留白。
吳玉翀一直看著圖冊,突然眼睛一眨道:“遊方哥哥,你是不是想去一趟南昌啊?看看那個地方、那座樓,又不僅僅是那座樓,還有你心中的樓閣?”
遊方抬眼看著她,笑容中並未掩飾憐愛與欣賞之意:“你真的很機靈,畫到這幅圖的時候,我心裡就明白這一關是非過不可了,古人云胸有成竹,尚有人不得盡解,這胸中平地起樓閣的境界,化無形之物為胸襟實景,實在令我向往已久。”
還有一番話他沒有說出口,“隱居”至此,在這塵世江湖中“閉關”,遊方看似閒暇無事,可是修行正在這點滴之中。畫到這幅圖的時候,遊方明白自己化神識為神唸的機緣了。
這就似情懷中有美麗美麗的夢,那麼就去,遊方已在準備行裝將要去千里之外。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速之客
小遊子難得老老實實在家裡呆了三個月,眼看已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又要出遠門,但這一次不是去談生意,而是去採風寫生,基本上屬於遊山玩水的性質。肖瑜也想去湊熱鬧,被遊方正色阻止,她轉學來之前就答應過不再逃學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