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金坊還是捏了捏口袋說,我今天不跟他算賬,哪天也要出掉這口惡氣,轉身頭也不抬地回到了瑞慶和的住處。在路上,韓金坊想著自己太讓人可憐了,連吃飯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活得有氣無力,哪裡還有閒錢去找女人?
對於九蟬來說,在人生的這場重大際遇中,他擁有了莫大的意外的滿足。九蟬做夢都沒有想到如同天賜的一樣,讓他轉眼間過上了早就夢寐已求的富庶生活。他覺得一個人活著無非是想擁有很多錢,過上一種自己安逸而令別人垂羨不已的吃喝玩樂的生活。
除此之外,人活著還能圖希什麼呢,他想。
在四喜堂梅香的房間,幾天的時間裡,九蟬始終沒有掙脫梅香盡顯的嬌媚與溫柔。至於梅香說出來的那些格外纏綿而溫存的話語,他只是與她口頭上敷衍了事。對於這樣一個為他捧出了一腔痴情的煙花女子,他心裡是知道該怎麼去做的。
梅香用夾雜著嘲弄的口吻說,九蟬,你該得意了。你把韓家的祖業竊為已有,還把韓少爺淨身趕出了家門。
自作自受。九蟬不悅的說,韓金坊不是一個什麼好貨色。
你是什麼貨色呢?梅香說,你心裡最明白了。
九蟬說,梅香,我知道你心裡還裝著韓金坊,你心裡還有他,就應該跟他從良去呀!
梅香說,你發什麼脾氣,我不過是隨便說說嘛。
九蟬點了點頭,捏了一把梅香的臉蛋,說,只要你真的喜歡我,我就把韓家的大宅院儘快賣掉,把你贖出去,懷揣著錢咱們到外面去過神仙一樣的人間生活。
這是真的?梅香一步跳過去,如水蛇一樣的手臂纏住了九蟬的脖頸。在梅香身上瀰漫的馥郁而幽香的氣息,令九蟬再一次深深的迷醉久久的浸淫其中。
你是胭粉巷最紅的人,萬一變卦了不跟我從良,我只有投河去死了。九蟬用手指梳理著梅香一綹綹鬆散的鬢髮說。
九蟬,你不相信我?我身上的一切都屬於你的。梅香說著起身跳下床鋪,從床鋪下破破爛爛亂七八糟的雜物堆裡,再一次翻出那個視作她以後生活中一個重要寄託的首飾盒,兩隻手捧著遞給九蟬說,你看呵,也許這個首飾盒足夠我們後半輩子用的了。
九蟬伸手接過首飾盒,開啟了木質的盒蓋,揭去上面的一片黃綾綢,一道道炫目的黃白相間的光芒閃閃爍爍,刺得九蟬的眼睛有點兒脹痛。那個首飾盒裡塞得滿滿的,盛滿了金銀玉石打製的戒指、頭簪、頸鍊和手腳鐲子,以及精心打造樣式奇奇怪怪的吉祥飾物,如鴛鴦墜兒、蓮花佩、觀音像、麒麟送子一類的金飾銀飾。在首飾盒裡的一角,還掖藏著一個褪去顏色的花布口袋。
一個花布口袋,怎麼也配放在首飾盒裡,扔掉算了。說完,九蟬抓起那個花布口袋,隨手拋擲到房間的旮旯裡。
梅香一下變臉的說,你不能給扔掉了,它礙你什麼啦?九蟬,你眼裡只有錢。然後她俯身拾起花布口袋,重新放回到首飾盒裡。
是呀,誰不是眼裡盯著錢,你到四喜堂來難道不是為了錢?九蟬皮笑肉不笑的說。
我不想跟你瞎嚼舌頭了,我困了想睡覺。梅香捧起那個首飾盒,將它小心翼翼的放進那個一直喜歡不盡的舊挎籃裡,而後掩埋在床鋪下的雜物堆裡。
秋風又是翩然而至。在這個初秋的午後,梅香正在收拾她的房間。昨夜,九蟬把她擁在懷裡,明確告訴她很快要帶她一起離開風落城,到很遠的地方去過那種有人間煙火味兒的凡俗生活。梅香沒有任何顧慮的答應下來,然後把隨身要用的東西都分別塞進兩個柳條箱子裡。最後她把房間裡的每個角落連同床鋪都翻遍了,竟然沒有找到昔日與風喜兩個人合照的那張相片。她的確是忘記了,不記得將相片隨手放在了哪裡。
這時,有人撞響她的房間。梅香拉開房間的房門,卻是連喘息都很不均勻的珍兒,那副緊張的樣子好像天崩地塌了似的。
珍兒,梅香問,發生了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珍兒捂著胸口喘著粗氣說,剛才在大街上,聽人說風喜、風喜被人害死啦。
風喜?怎麼會呢?梅香頭嗡的一下變得眩暈而且脹裂起來,她說,前些天,風喜還抱著孩子來過四喜堂。
她的確是死了,聽說死得很慘。珍兒一字一板地說。
風喜,沒想到你這麼薄命的。梅香隨即癱軟在床鋪的一角,抓起一塊枕巾捂住臉抽咽起來。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一個連螞蟻都不肯踩死的女人,一個跟任何人都沒有仇怨的女人,怎麼會突然間被人害死了呢,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