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房擺了几席酒,除了幾位小輩,並無其他外客。又在韓家內院裡,搭了座小巧的家常戲臺子,君然定了一班新出來的小戲,唱的是祖母生前最喜愛的昆戈之腔。
他們幾個小輩鬧著說,這戲排場好,戲文也妙,就是不夠熱鬧。眾人此起彼伏的叫道,得君墨給大夥兒來段相聲,這樣才算熱鬧。
君墨想了下,說,不是我不讓大家盡興,這單口相聲說著實在是沒有意思。他們這些小輩便跟小孩兒一樣,說擊鼓傳花,傳到誰便是誰,不管是上臺子說相聲也好,給大夥兒說笑話也罷,怎麼著的,也得上臺走這麼一遭。
他們笑笑鬧鬧,祖父也不計較,幫他們擊鼓。說擊鼓,其實是祖父閉著眼睛,拄著柺杖,在地上敲了那麼一會兒。
時間到時,一方藍色的帕子,被文清抓在手裡。
他們起鬨,文清二話不說,上了臺子。
兩個人只是商量了一會兒,便擺好了架勢要開始。
並沒有時間讓他們準備自己的段子,東抽一段西抽一段的,都是老梗,可他們配合的十分默契,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搭檔。那是舒晴晴去世後,他第一次看見三哥舒展了眉頭,整個人又像是恢復了生氣。眉飛色舞又盡致淋漓,眼角眉梢都透著笑意。
他那時不過才十來歲,這一幕卻像是揮之不去似的,一直留在他的腦海裡。文清是自晴晴後,跟君墨最投緣的女孩子了,這是君然閒話時說的,他深以為然。投緣不投緣他那時並不十分清楚,卻總能分辨出,那時候三哥待她,是與旁的女子不同的。後來,文清又成了父親的學生,他總有點兒類似親上加親的興奮,心裡隱隱想著,這個文清“姐”,早晚會搖身一變,成為他的三嫂。。
卻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人變得生分又客氣,客氣的叫人看不過眼……
陶鍋裡咕嚕咕嚕的翻滾著,白色的熱氣在廚房裡繚繞著,玻璃門窗上都染了一層白霧似的。
文清蓋上蓋子,脫下隔熱手套,說:“保溫杯裡我擱了點兒蜂蜜薑茶,你給他放床頭,醒了就喝……我熬了粥,鍋裡燉的是沙葛豬骨湯,你也吃一點,這麼晚了,也該餓了……”
她洗了手,走出來穿上外衣,“我該走了,你早點兒休息。”
“我送你。”君南拿了車鑰匙。
文清只略沉吟了片刻,便說好。
……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韓君墨隱隱的覺得頭疼,嗓子又幹又澀,渴的厲害。床頭的矮櫃上放著保溫杯,他拿過來,一開啟蓋子,頗熟悉的味道。他怔了一會兒,一杯蜂蜜薑茶下去,額上就滲出汗。
他很快的洗漱好,走到外面,看見君南在擺桌子。
他走過去,坐下,看著面前這一碗分不清是米飯還是稀飯的白糊糊,皺了一下眉。
君南看他的表情,忙解釋道:“昨兒晚上還不是這樣,早上我熱了一下,就……”
韓君墨沒看他,摸著胃部,空空的委實難受。
“還有這……”君南皺了一下眉,“說是叫沙葛豬骨湯,我瞅著不就是幾塊地瓜嘛……”
韓君墨低頭舀粥吃,說:“你打算嘀咕到什麼時候?”
“昨天……”
韓君墨將粥喝光,拿起餐巾拭淨嘴角,說:“你打算在這兒待多久?三叔能真讓你不歸家?長點兒心,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君南聽到這話,拿著湯匙的手停了下來,一時適應不了韓君墨的跳躍思維。他摸不著頭腦,便怔怔的“啊”了一聲。
韓君墨雙手扣在桌上,他看著君南,慢慢的說:“日後,家裡邊兒的事情,不必再勞煩外人。”
君南很容易的便清楚了韓君墨在說什麼,他放下手裡的湯匙。
“是,家裡邊兒的事情,咱不必勞煩外人,也犯不著。”君南點著頭,“是,她是外人。”
君南注視著韓君墨,韓君墨臉上平靜極了,他反問,“甘文清,她是外人?”
韓君墨略皺了一下眉,沒接茬兒。
“是因為她是外人,你才託我父親叫她接田家這塊燙手的山芋,還是因為,哥,你心裡,就只相信她。”君南說到這裡,倒笑了,“哥你明明知道我父親已經不再接案子了,你明明知道,找他的結果,最大的可能就是文清接手。”
“就田家那亂成一鍋粥的攤子,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了一身腥。要不是這個外人,可沒人心甘情願的蹚這渾水。”
“這邊兒說著人是外人,那邊兒又把棘手的事情通通丟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