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埋在了眼底?
他心裡頭一刺。
“真的……”甘文清倔強的抿了抿唇,眼裡迅速的蒙上了一層霧,“請你離我遠一些,再不要靠近我……不要逼我……我真的不該是那個人。”
邢朗收緊了手臂。
她似乎總有法子,總有法子叫他難過。
她的拒絕,是在意料之中的,她眼裡,那明明白白的抗拒,也是意料之中的。
邢朗緩了一口氣,放下瓢羹。
“我不會放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略略的沙啞和乾澀。
離她遠一些?不要再靠近她?
不。他偏不。
他有時候真想對自己說,你活該。
所有人都說,她是為追他才考入N大,並轉修了法科。
這份心,他感激,卻不能笑納。也擔心,擔心她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他倒不怕麻煩,只是像她這樣子不珍惜自己的女子,委實叫他心悸。
事實上,她自進入大學,像是換了個一個人。很長一段時間,她與他在校園裡碰到,她都只是微微一笑,再沒有多餘的表情、動作。
眼神平靜的彷彿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說不出來的感受。
為什麼在她悄無聲息的退出他的世界以後,他才驚覺,原來他的世界裡,處處都是她。看期刊雜誌,上面刊登的是她發表的論文。在寢室,室友們討論的焦點是她。去見教授,教授對她讚不絕口……他似乎越來越多的看得到她的身影,仍是拖著一條不利索的腿,倔強而勇敢的出現所有人的視野裡,不卑不亢。自信美好的,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一眼。
為什麼在她放棄他之後,他才看到她的好?
這樣太不負責任,他告訴自己。不能因為一時的失落,便要繼續打亂這個姑娘平靜的生活。他清楚,他徹底拒絕她的那日,她出了什麼樣的事故。宛若重生的她,過的很好,他不能輕易的打破這份安寧。
她那屆的學生舉辦模擬法庭,他應邀擔任審判法官,結束時,他與所有參與的師弟師妹握手。
她安靜而沉著的看著他,他終於在這次的模擬法庭上,親眼見識了她的優秀,那是他從未認識到的屬於她的那一面……他的手輕輕的碰到她的,柔軟的手,有些冰涼,他握著她的手,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
“文清。”邢朗嘆了一口氣,“逼你的那個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該不該,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他抿著唇。
甘文清咬著唇,他身上有溫暖卻陌生的氣息……她什麼都沒法跟他說,沒有辦法。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說抱歉。
抱歉,佔據了這個身體。抱歉,佔據瞭如此溫馨的家庭。抱歉,她甚至佔據了眼前這顆本不屬於她的心……她有太多太多的抱歉。
“別這樣……你該走了……”她口裡喃喃的,眼神散亂,眼裡卻分明已經充了淚了。邢朗看著她,良久,他點頭,說:“好。記得吃飯。”
他站起來,將外套搭在臂彎裡,默默轉身離開。
他知道她的掙扎,也心疼她的掙扎……可是,他不會放棄,起碼,現在不會。
好在,對眼下的情形,他早做了最壞的打算,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便不算太難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向真進來,問她感覺怎麼樣……甘文清愣愣的看著向真,沒有露出嫌惡的神情,也沒有親密無間的姿態,只是公事公辦的給她檢查。這樣看著穿白大褂的向真,讓她覺得眼睛有些溼潤。
她轉了一下頭,看到了母親與文博,一直等在門外,溫和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她。
“媽媽……”她笑了一下。母親看上去神情自若,可眉眼間並無放鬆。剛剛醒轉時,腦子裡頭懵的緊,並沒有能說上幾句話,母親便把地方讓給了她與邢朗。
嚴佩蓉走進來,斜斜的靠著床沿坐下。
文清微笑著,抬了一下手,握住母親的。
“媽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輕聲說著,臉蹭了下母親的手,眼眶忽然發熱。
嚴佩蓉握了握文清的手,文清的手涼,她便握緊了,心裡酸澀,卻微笑著說:“哎喲,不得了,你還知道我擔心。”
甘文清抿了唇,有些撒嬌的意思。
“文清啊,工作上的事情,咱們不要勉強,怎麼樣?”嚴佩蓉替她理了理鬢邊散著的頭髮,“藉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