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可以把土狗嚇走,冬天地上化凍的時候,可以走好遠的路揹我回家……
還是個孩子嘛,小姐笑出來。
有一回,小姐說,不知道為什麼,那孩子毛毛躁躁的,有時候又兇的緊,小墨那麼溫和的孩子,被她鬧的頭髮絲兒都豎起來了,真是有趣極了。想不到甘老頭的寶貝孫女這樣有趣,我看見她就想笑,阿明,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她點頭。也難以解釋,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哪兒都欠點兒的女孩子,那樣可人兒心。
晴晴說,明奶奶,我繡的真的很難看?那我還是跟您學做菜吧。。
哎喲喂,這個小祖宗,煮麵要先將水燒開都不曉得。她哭笑不得。
哎喲,明奶奶,您可別小瞧我,您後院種的菜,我可都認識呢。
她嗯了一聲,故作嚴肅的說,丫頭你別誆我。小墨連韭菜跟蔥都沒有法子釐清呢。
晴晴扁嘴,那我肯定比他厲害。
她們一起到後院,晴晴說,這是蔥,那是大蒜,這是菠菜,那是茼蒿……她笑,說,還可以。晴晴說,這都是外婆告訴我的,我很快就可以記住。所以,明奶奶,你教我做菜,我會非(www。kanshuba。org:看書吧)常非(www。kanshuba。org:看書吧)常用心的學,而且,也會很快學會的。
她故意問晴晴,想學做什麼菜。晴晴咬著唇,說隨便。她看著晴晴,唔一聲,說老韓家可沒有隨便這一道菜。
晴晴的臉一下子紅了。
小孩子的心事,真是藏也藏不住,只有他們自個兒才當了回了不得的大事兒。只是她們雖看在眼裡,誰也不去點破。小姐說,阿明你不要總是去逗她。她笑著,說,小姐,這不是好玩嘛。
明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捏緊了手裡的四方繡。
晴晴出事的時候,小姐的身子已經是十分不好了,訊息傳到醫院,小姐忙說要出院。小姐按著心口,連說壞了壞了。阿明,趕緊的,讓建中找到小墨,看緊了,我不放心……
能放心嗎?
整整隔了一晚才到家,一聲不吭的,照常吃飯、休息。任他們旁敲側擊的問,就是不透半點兒口風。像是沒事,可偏偏叫人心裡提著吊著的,慌的很。
幾個孩子來家裡找他,問他要不要一塊兒去參加喪禮,她在外面敲門,敲了好長時間,他才換了衣服出來……她說,小墨,要麼你就別去了。他衝她笑了笑,說,明奶奶,那怎麼成……
明老太太細細的盯著君墨,揉著他的手,“小墨兒啊,奶奶如今是年紀大了,這一把老骨頭,過一日都是賺一日。可都活到這歲數,偏又真成了老糊塗,奶奶心裡犯怵啊,怕給你們添麻煩,最緊要的,是怕看不到咱小墨兒娶媳婦兒,我日後到了陰間,沒法跟小姐交代。小墨兒啊,你答應奶奶,哪怕奶奶真的老糊塗了,誰也不認識,也一定要把你媳婦兒帶給奶奶瞧瞧……”
韓君墨看著她用力的揉著自己的手背,奶奶做了一輩子的粗活兒,手掌上佈滿了硌人的繭子,碰觸的時候,硬的很。他張了張嘴,竟有點兒恍惚。
明老太太揉了一下脖子。
“奶奶。”韓君墨站起來,“我扶您去躺著。”
“這個,你拿著,那丫頭本就是繡來給你的。”明老太太站起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將那四方繡塞給他,“她自個兒嫌醜,不肯拿出來見人,說要扔了,我沒捨得,就給收起來了。也好,省的我以後想不起來。”
韓君墨攥著四方繡,扶著明奶奶走。
“奶奶……”他開口,明老太太“嗯”了一聲。
“我答應您,如果以後我有了媳婦兒,一定第一時間領來給您過目,可是,奶奶……我得跟您說,您不是老糊塗,不論是對我來說,還是對咱們全家來說,您跟祖父,跟祖母一樣,都是我們最最敬重的長輩。不管您以後變的多老,牙齒咬不動了,或者走不動路了,您都不會給我們添麻煩。奶奶,您不是麻煩,是我的奶奶,是家人……”
明老太太的眼睛有些溼潤,她沒再說話,韓君墨替她掖好了被子,悄聲退了出來。
這一宿,韓君墨再無好眠,直看得窗外的天,已經矇矇亮,心裡也僅僅閃過個念頭——晴晴,你也曾這樣用心學繡花送我,不論結果如何,是不是意味著,那時候,你也曾對我有過除朋友外的感情?
他閉上眼,想忍,卻到底是沒有忍住。像是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險些叫他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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