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著椅背,大口喝茶,只覺得恍惚。約的人還沒到,她坐在那裡,任著自己走神。
今天一早,母親便打電話來,話裡的意思極婉轉隱晦,問她與邢朗的後續發展——她告訴母親,她跟邢朗不是他們想的那樣。然後,她說,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現在,對他沒有一丁半點兒的想法——她這樣說的時候,心裡揣著負疚的感覺。她告訴自己,旁的事情她都可以妥協,單在這個問題上,不可以,她也做不到。母親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父親阻止了。
她按了按太陽穴。
“不好意思,甘律師,我來晚了。”
文清放下杯子,抬起頭,是當事人。
“沒有關係。”她笑笑,“請坐,我只是循例需要了解一些情況……”
這杯茶喝的異常沉悶,文清知道自己食不知味,她問當事人關於案件的一些細節,心裡卻纏繞了旁的事情。
與當事人的對話還沒結束,一對身影出現在視線內。文清一怔,繼而點點頭,對著他們笑了一下。
對話結束的時候,當事人說送文清回事務所,文清笑笑謝過,跟對方說不必,她見到了朋友,需要打個招呼。
曽弘炎看著文清過來,看了一眼連向真,站起來。
“你們好。”文清微笑著站在桌邊。
“坐。”曽弘炎招呼。
“不了。”文清笑,看著連向真,一頭俏麗的短髮,顯得清新又幹練。
連向真抬頭,表情有些不自然,到底是露了些笑容,不鹹不淡的表情。她是沒有料到甘文清會過來與他們打招呼,她總也沒給過甘文清什麼好臉色,她想。
文清並沒有坐下來,只是簡單的跟他們寒暄了幾句。
連向真心裡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
文清並不在意,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流露出來的不歡迎的姿態。本來,他們也不是可以一起坐下來喝喝茶吃吃點心的關係。
她十分清楚。
文清停了一會兒,轉身走的時候,連向真叫住她。
“甘律師,今天晚上我們跟韓君墨約好了,你跟他一塊兒過來唄。”連向真微笑著,笑容十分體貼。
文清稍稍低了一下頭,重新看向連向真的時候,臉上依舊泛了淡淡的笑意。
她說,“連小姐,我跟他,不是可以隨便參加他朋友聚會的關係。”
☆、【02】你說可人如玉,與子偕臧 19
甘文清走後,連向真有些發愣。
曽弘炎嘆了一口氣,他說:“向真,你非得這樣嗎?”
連向真大口的喝著咖啡,沒有出聲。
“君墨還能總一個人?都什麼年代了?你當是舊時候,難不成你還要讓他弄個守節牌坊來?”曽弘炎說。
“我就是,替晴晴不值。”連向真聽到自己這樣說,“他要是現在有想一塊兒過日子的女人,姐妹兒們心裡酸個一時半會兒的,但保管樂呵呵的去祝福他。可那時候……”她抹了一下眼睛,“我中文不好,可也知道有個詞叫屍骨未寒。晴晴才走了多會兒功夫呀,他就跟這個甘文清打的火熱!”
連向真越說越是覺得心中沉悶。
“難聽的話你說的不少。”曽弘炎頓了一下,又說,“我說,人甘文清的度量真是不錯,你現在隨便拎一人過來,你當著人面兒罵一聲瘸子試試——那場面我是沒親眼見著,可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你有多過分。”
連向真呼吸一滯,看著他,就沉默了。咖啡杯子已經空了,她心裡也跟著空落落的。
那時候,甘文清的腿疾還沒有好,甚至有更糟糕的趨勢。她與甘文清並不熟識,甘文清是小她們幾歲的。她素來不樂意與比自己小兩歲以上的女生有過多交集,自負心作祟,總覺得比自己小的一律都是小P孩兒。一小女孩懂什麼呀,能有什麼共同語言,那麼大一條代溝,還是根本跨不過去的溝。也是偶爾聽人說起這個甘家的小公主,因為自幼有腿疾,脾氣委實古怪,驕縱又蠻橫。
她怎麼也沒想到,就是這個一直從旁人口裡聽來的人物,在她最好的朋友過世後不久,突然的,詭異的,從天而降一樣,以極突兀的速度及姿態,闖進了她的視野,出現在她的周圍。並且,越來越頻繁的,一瘸一瘸的走在韓君墨身旁。
連向真承認自己脾氣火爆,有些時候也會沒有口德,可她絕不會故意看低身體不便的人。可就是這樣的她,當著腿腳不便的甘文清,指著韓君墨說——你寧可跟一個瘸子在這兒曖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