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唉嘆了一聲,心情瞬間灰暗了,那種焦慮、那種糾結,最終讓他走到這一步,那怕細細檢索,他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讓他這樣做。
可這卻是唯一能做的,而且意外地這樣做了,心裡反而一種釋然的感覺。
“你知道他們有多瘋狂,專騙中老年,消費養老,未來投資,免費醫療,十幾塊錢的酵素、刺棗酒賣一百多,而且是讓那些老人成件成件的往回搬……要是你的親人父母被別人坑得把養老錢一分不剩地都買了這個,你能看得過眼嗎?”李振華鏗鏘道,他覺得,這個失憶的顧總,比之前的多少還有點良知。
“哎……我知道。可那又怎樣?法律不會因為我有良知而免罪。我自己幹得我心裡清楚,不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我不會逃避責任……有什麼衝我來吧。”大兵不屑道,不知道是骨子裡的,還是民工堆裡學得,光棍勁道倒是十足了。
“自首吧,顧總,你不是主謀,還有迴旋餘地。”李振華徒勞地勸了句。
大兵半晌無音,下了路口飛速漂移而過時,他嚴肅地問著:“老李,你有在乎的人嗎?”
李振華一怔,沒有理會這一句。
“我看出來了,有,所以你不敢拉急剎拼命,我想是你的父母?妻兒?不管是誰吧,總有一位讓你牽掛到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人,對嗎?”大兵問。
“對,警察也是人,可能未必都是好人,但你們這些騙人父母害人家庭的,連人都算不上。”李振華雙手叉在胸前,呼吸急促,似乎也有點憤怒了。
大兵渾然未覺,也在陶醉地道:“還好,我覺得這次,我有資格算回人了。”
“你走不了了,如果不這麼發神經可能還有溜走的機會,現在沒有了。”李振華隱隱地看到,在黑暗的盡處,有一簇星光閃閃……不,似乎是警燈的閃爍。
“呵呵,誰說我要走了?也許咱們是一類人,只要牽掛的人安全,都不會在乎自己的。”大兵笑著道,他似乎沒有發現,前方就是絕地。
李振華驀地驚省了,省悟到行動又要出現重大失誤,是上官的電話通知的他,而現在他又被羈絆,那可是個比顧總要重要很多倍的目標,他情急之下,手伸手兜裡。
嘭……大兵像多長了一雙眼睛,一掌切向了他的喉嚨,瞬間整個氣管像被擰住一樣,他喘不上氣來,劇烈的咳嗽著。
“我說過了,你有牽掛,而我沒有了,想死你試試。”
大兵冷冷地道,對於這位年齡偏大的老警察,根本不屑一顧。
車像離弦之箭,原地繞了一圈,穿進了一個小區,在一車寬的通道上飛速前進,片刻後又駛到了另一出口,半掩的自動門尚未來得及開,被他迎面撞歪,一路囂張地飛馳而走。
背後,圍堵的警力在調整部署,圍捕這輛行蹤不定的嫌疑人車輛……
……
……
溫泉大酒店,成列的警車呼嘯而來,防暴警架著盾牌在第一層,警車在第二層,大隊的警察開始按圖索驥傳喚鑫眾的涉案人員,一個接一個被男女警察帶出來,捂著臉,上了載人的大巴。
酒店方被勒令關閉線路通訊,在各層勸阻試圖出來的客人。
這中間不可能不出亂子,一看這陣勢都明白怎麼回事了,忙著打電話給家裡的,哭著喊著賠了多少錢的,還有更甚的,痛不欲生要跳樓的,據說投進去幾十萬,就等著回錢呢。
崩盤了,又一個不新鮮的詐騙崩盤了,以溫泉大酒店為起點,很快就會蔓延到其他地區,這個後果不管有多麼沉重,都得咬著牙挺著。
投資人是這樣。警察,也是這樣。
在距離事發地三公里以外,路旁不遠,綠化帶後的樹叢裡,上官嫣紅正驚恐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想到來得如此激烈,警車幾乎把一個酒店圍成了鐵桶,她差一點點就沒有跑出來,根本不敢走公路,鞋提在手裡,襪子早破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躲躲閃閃在綠化帶裡走著,每逢警笛嘶鳴都嚇到她心跳肉跳,半晌不敢抬頭。
終於看到顧從軍所說的藏車養路站了,她看看沒有過往警車,加快了速度,往那輛不起眼的車身處跑。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狼狽,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緊張,幾乎是趴在地上摸索著車鑰匙,上了車深呼吸了一口,那顆慌亂的心才漸漸跳回了正常。
倒車,出了路面上,朝著相反的方向慢走一段,加速,加速,直至倒車鏡裡看不到了讓她恐懼的紅藍警燈顏色,直到看見空蕩蕩的路面,樹著通往另一地的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