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婭的家距李雪梅的家只有兩個樓區。平時雖然咫尺相距,但是因為她們特殊的職業特點加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小圈子,所以很少相互打擾,尤其是有老公的和沒老公的更是兩個世界。偶爾的溝通通常是在班內的幾個小時裡。
提婭腳上踩著那雙像鬆糕一樣厚底的粉色拖鞋,長髮隨意地用膠皮筋在腦後挽了一個髻,絲質的吊帶白裙在熱風中一蕩一蕩。婷婷嫋嫋這樣的一個女孩出現在小區裡,絕會招來一些追隨的目光。不管那目光是誇獎還是猜嫉,提婭很是反感,如芒刺在背。
這也是她在白天很少出來遊蕩的主要原因。提婭又來了睏意,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李雪梅家提婭只是在她初搬來時來過一次。防盜門外鋪著一張鮮紅的膠粘防塵墊,李雪梅愛乾淨是出了名的。
提婭按門鈴,沒有動靜,再按,仍舊沒有動靜。她遂用拳頭使勁地擂了兩下鐵門。
“你找那個四川姑娘吧?”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提婭一回頭,一位白髮大媽提著菜籃子站到樓梯轉角那兒。
提婭說:“是”。
“她好像不在這裡住了,前幾天那個男人的老婆找上門來了,呵,連哭帶罵的,全樓的人都驚動了。然後那女人又來了兩天,罵了兩天街,再就沒動靜了。”老大媽嘆口氣。
“搬走了?她沒什麼事吧?”提婭有些擔心,她知道李雪梅的身孕已三個多月了。
“那男人的老婆也真夠兇的,竟然從廚房摸出一把水果刀來,要不是那男的從中間攔著,都出人命了。結果把那男的胳膊劃出了一個大口子,要我看那男的真是該殺,吃著碗裡的佔著鍋裡的。再說這閨女有點不開竅,那麼好的模樣非得找個有家有口的。唉!”大媽語氣中透出了些許的不平和少許的無奈,慢慢上了樓。
提婭有些失望。一邊慢吞吞地往回走,一邊翻弄著手機中的電話簿,一撥李雪梅的電話,被告之:已欠費停機。
她打電話給何薇,何薇說:“我有一星期多不見她了,前兩次打她沒接,再打就停機了。不會是找個地方生孩子去了吧?”
提婭說:“生什麼孩子,我現在在她家門口,好像是前幾天他老公的老婆找來了,大打出手,聽鄰居老太講她倒是沒出什麼危險。”
“真的?看來我預言還挺準的。這孩子她娘是不好當的,我曾說過她,她都當耳旁風了,這回她麻煩大了。這四川女孩子就是執拗,來個倔勁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提婭不想聽何薇尖刻的批評學說,找個藉口掛了電話。
回四川了吧,她隨即否定了這種想法,依李雪梅的性格,她不可能把回家當成她的唯一退路。而且據她所知,當年就是因為被強暴她才扔了大學的課本選擇了離鄉背井。
婚前失貞和未婚生子同樣在那個閉塞的城鎮裡被公認為一種傷風敗俗的事。
提婭感覺胃裡似乎又有酸樣的東西在湧動,她又想嘔。她按著胸口站在那兒,她想起自己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順路她到家藥店拿了一張時下最流行的叫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診斷試劑。這是一種科技含量很高的早孕試紙,方便快捷,在一天中任何時候採尿樣都可化驗出結果來。據說在松夢園第一個把它推廣開來的還是張小莉。
試劑使用說明很清楚:一道槓,陰性,沒懷孕。兩道槓,陽性,懷孕。提婭蹲在地上看那試劑紙條與尿液之間的反應。
當試劑條上顯出兩條鮮紅的槓槓的時候,提婭感覺到了一陣窒息。她知道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那兩條紅槓槓如同兩條紅色的軌道,一條是她,一條則是他。交合之後,他們此時又各自恢復原來的平行狀態,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
不,對提婭來講,那更像兩把血淋淋的鍘刀。提婭感覺到後脊樑有些發冷,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夢,那個讓感覺有些怪異的夢。提婭個別的時候還是有些唯心的,而這紅紅的兩道槓,真的是一劫。
她坐在那兒,呆呆的,在將近十分鐘的時間裡幾乎是大腦一片空白。北戴河自己服用的那種事後緊急避孕藥竟然沒起作用,也許是假的?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提婭忽然心生一種罪惡之感。
孕育新的生命在女人看來應該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李雪梅聽到懷孕的訊息差點樂瘋了,母親當初懷自己的時候也一定是欣喜若狂。而此時的提婭沒有半點的興奮,她的情緒在一度震驚後不可控制地落入了谷底。
她想起了海龜,撥打手機時手竟然有些抖,以至於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