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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了,你早點歇息。”
她話還沒說完,卻見他倏地站了起來,開口打斷她的話,跟著便突兀地轉身離開了。
晚?
她記得現在才過午時沒多久啊,他是不是記錯時辰了?
魃愣了一下,可看著門被他拉上的同時,卻也鬆了口氣。
不過,瞧瞧窗外那陰沉沉的天,再看看屋裡根本未熄過的燈火,她不由得聳了聳肩。
也難怪他會搞錯,連她自個兒有時也會弄錯時辰呢。
唉,這種鬼天氣要是持續下去,她怕他們的燈油很快就會不夠用了。
魃看著那幾盞燈,忽然站了起來,決定要從現在開始幫忙節省燈油。
怎麼說這屋子裡現在也只有她一個,頂多再加個冬兒,單單兩個人就點了十數盞燈,實在是很浪費,還是弄熄一些好。
她走到最近的油燈旁,拿起燈罩,想將那燈火吹熄,誰知她一見到那一蕊紅豔豔的火,一絲模糊的影像就閃過腦海。
她愣了一下,不由得盯著那隨風晃動的火舌。
小小的火焰,因為失了燈罩的保護東搖西晃,一會兒漲高,一會兒縮小。它閃耀著藍紅和橘黃的顏色,彈跳著、舞動著……
她看著看著有些失神,那詭譎的炎從一小點,漸漸在她眼中擴散,除了那紅色的火焰,周道的一切都消失了,連那多日來的雨聲都不見,她眼中只剩下那飛旋的火焰,然後她看到了一把刀——
刀,向她揮砍過來!
“啊?!”她驚叫一聲,嚇得花容失色、踉蹌退跌,手裡的燈罩摔落地上,滾了兩滾方停下。
她撫著狂跳的心,臉色發白的微喘著,卻發現一切又恢復了原狀,窗外的雨聲依然,屋子裡燈火通明,桌上則仍擱著她未食用過的糕點。
小小的燈焰,如常,未變。
可……你看的,不是我……他看的,也不是我……
你和他都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女人……
你們看到的一向是軒轅魃,從來都不是我……
不是我,是她,軒轅魃……
猛地睜開眼,他汗涔涔地瞪視著前方,耳中卻仍迴盪著那幾句話。
一室通明,屋外仍飄著細雨。
發現他仍坐在紅樓,他鬆開了緊握著的拳頭。
幾天了?
他不曉得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了,他分不清日夜,分不清早晚,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常常,他一閉上眼,就會看見她站在崖邊,用那教他心慌的瘋狂,輊聲說著那幾句話。
他把自己灌醉,她仍會出現。他不再喝酒,告訴自己只要娶了魃,她就會不見,所以他開始積極的籌備婚禮。
於是,一簍簍的牲禮送到了,一籃籃的素果送到了,一罈罈的好酒送到了……
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換掉了宮燈,紅漾漾的帖子也發了出去,遠道而來的仙怪們陸續登門,而那該死的蚩尤也不見蹤影。
再過幾日,他將迎娶他等了千年的女子。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
他該驕傲的,不是嗎?
他愛的是魃,不是嗎?
可他卻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他甚至越來越無法看著魃,只因他在魃身上看到她。
你逼死了她……
他僵住,雲娘痛心的責罵依然。
如果不是你,小宛不會死,我一點也不奢望你會覺得愧疚……
愧疚?他當然不覺得愧疚!那是她找死!
我只能慶幸至少她解脫了……
他憤怒的揮去桌上的一切,低咆著:“我沒有錯!沒有——”
你逼死了她……
大雨滂沱。
青龍堡內的紅燈籠在陰暗的天色下,散發著微弱弔詭的紅光。
應龍眼神空茫的俯瞰著那在黑夜中、吊掛在迴廊下如條巨蛇的紅燈籠。
“爺。”琅琊突地現身,“雲娘走了。”
他沒有回頭,半晌,才沙啞的道:“你跟著。”
“可蚩尤——”
他舉起手,阻止琅琊,只疲累地重複這:“跟著。”
“是。”琅琊沒再多說,只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琅琊一走,他垂首乾啞的笑了出來。
到底……還是放棄他了……
雲娘一直自詡是他的良心,即使他做出了無數的錯事,她仍然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