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孫德清叫來茶房,先賞了一張鈔票。那茶房見了鈔票,眉開眼笑地說:“先生,有事儘管吩咐。”
“你知道沙市的福昌祥嗎?”
“知道,知道。這十里八街的。我都熟悉。”
茶房點頭哈腰地回答。
孫德清瞥了茶房一眼,“你把這封信送到福昌祥去。”
“是,先生,我這就去。”茶房哈著腰退了出去。
茶房走後,許光達說:“你這戲演得不壞,滿有派頭哩!”
“我真怕演得不像。”
中西旅社的門前,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這個人身穿淺色灰長衫,頭戴黑色禮帽,手拎著皮箱,在茶房的引導下走上樓來。
許光達注意到來人彬彬有禮,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閃爍著智慧與機敏。
寒暄一番之後,來人問道:“我要的東西,不知貴公司經理請你們帶來了沒有?”
許光達從皮箱裡拿出一本線裝《紅樓夢》遞了過去,“這是我們老闆帶給你的一本書。”
“謝謝。”來人接過書,看看許光達,又轉過頭來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孫德清,“這是多少回本的?”
“一百二十回本。”孫德清肯定地回答。
“噢。”那人顯得漫不經心的樣子,隨便翻了翻書,當他翻到第五回時,見回目的上方用清秀的楷書寫著一首詩:春遊芳草地,夏賞荷花池,秋飴菊花酒,冬吟白雪詩。
在來人翻看這本《紅樓夢》時,許光達注視著來人的表情,見他臉上浮出了欣然的笑容,便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他準是我們要找的交通員!
許光達向孫德清投去了目光,兩人目光相對,看來孫德清也覺察到了。
那人合上書,站起身,握著許光達和孫德清的手,向周圍瞥了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他們,低聲說:“同志,你們辛苦了!”
三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來的這個人,正是鄂西特委的秘密交通員。
許光達回想起兩天前先到了武漢,聯絡點在漢口大水巷的一家叫“德源號”的雜貨店裡。孫德清對許光達說:“德華,咱們別一道去。我去聯絡,你在街上望風,我不打招呼,你別過來,如有不測,相機行事。如果聯絡點出了問題,去沙市找第二個聯絡點。”
“好,不過,我又改名了,你要叫我‘光達’!”
兩人在街上分手,裝作陌生人。“德源號”在巷口東邊,西邊還有一家賣糕點的小鋪,許光達一面挑選著點心,一面注視著孫德清的動靜。他見孫德清走出“德源號”向北而去,後面有個人跟著他,便匆匆付了錢走了出來。
“壞了。他被人盯上了。”許光達悄悄跟在那人後面。思忖著,怎麼辦?
眉頭一皺,有了主意。
“喂!老兄,你上哪兒去了?我買的這糕點不知團總太太愛不愛吃?”
許光達緊跑幾步追上那傢伙,拍著肩膀大聲問。
那傢伙回頭一看,並不認識許光達,罵了句:“你瞎了眼了,什麼團總軍總的!”說著,轉身又去追孫德清,可是孫德清早已無影無蹤了。
他們脫身後,便來到了沙市。
晚上,交通員來到中西旅社,把他們接到了“福昌祥”。
東方魚肚白色,天漸漸亮了起來,長江岸邊,漁船穿梭,貨船扯篷,收網打槳,上貨卸貨,熱鬧非凡。一個職員模樣的人領著兩個漁民打扮的年輕人來到江邊,徑直朝一隻小木船走去。那職員模樣的人高聲叫道:“喂,郝伯,你要僱的工我給你找來了。你瞧瞧,這兩個伢子怎麼樣?”
漁船裡鑽出一個看上去有四十來歲的漁民,古銅色的臉上湧起道道皺紋。他手搭涼棚,向兩個年輕人端詳了一會兒。
“行啊,試試吧。謝謝你了。”
郝伯示意:“伢子們,上船吧。”交通員把孫德清和許光達送上了船,又低聲說:“多保重,一切聽從郝伯安排。我走了,再見!”
“伢子們,收纜繩開船!”郝伯向他們使了個眼色,大聲喊起來。
郝伯順手一點手中的竹篙,小船輕快地離開江岸,臨江而下。
船到江心,郝伯低聲囑咐他們:“江上民團關卡不少,不過也不用害怕。
這些烏龜王八蛋不過是想弄點外快。有了情況,不用慌,看我的眼色行事。
記住,你們是我僱來的,可要裝得像一點。“
許光達和孫德清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