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冷然一哂:“你說的不錯,可是現在扯立克和火赤落相互勾結,殺我官兵,難道放任他們不管不成?置我大明天威何地?”
朱常洛直言不諱道:“兒臣幾日前讀孟子·梁惠王上書: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
萬曆勃然變色,“你是在諷刺朕目光短淺,只看到小處而看不到大處麼?”
黃錦暗暗叫苦,心道要壞事了,誰不知道這位皇上最是好大喜功,平日大臣敢說一句不好聽的,不是廷杖便是充軍,這小王爺膽子太大了,居然敢當面這樣暗諷皇上,這不是作死麼……
朱常洛微微一笑:“父皇誤會兒臣了,兒臣只是認為那些一力主戰的朝中大臣們只知坐在家中,看著書本子自栩知道天下事,卻不知戰場之事瞬息萬變,牽一髮而動全身!睿智有如父皇,怎能不知朝中百官點火放炮者多,心懷大局者少?”
這一句話是徹底說進萬曆的心坎裡了,不由得擊案而起,“說的好!朕如何不知!各地督撫倚權欺壓將官,使他們牽制掣肘,不得展布,有事卻才用他。如果邊將有功,則功勞盡歸於督撫一人,而一旦邊境有事,責任卻是全歸於將官!”
大明素來以文驅武,早已養成禍患。縱觀明朝三百年來諸多邊境戰事,有很多都是這些掌管一方生殺的督撫們惹出來的,此時的萬曆居然能夠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癥結所在,怎能不讓朱常洛刮目相看?
都說明朝始亡於萬曆,可是眼前這個慷慨陳辭的皇帝,真的是歷史中記載的那個人?
但既知利弊,為何卻放之任之,毫不作為?
朱常洛有這樣一種衝動,很想這樣問上一問,可是話到嘴邊終於還是拐了彎。
“打仗二字,說穿了就是要對方聽話罷了,但是打仗有好多種……如果兒臣有一種法子,既不必勞師動眾,也不必遠走奔襲,卻能讓對方吃盡苦頭,領了教訓,最後乖乖聽話,父皇以為如何?”
朱常洛笑容有如碧空睛日,先不說萬曆是什麼表情,就看黃錦那張胖臉已經燦然生光,激動到不行。
沒等萬曆表態,黃錦撲嗵一聲跪倒,扯著嗓子道:“萬歲爺聖明,老奴拚著大回膽,請您準了王爺的主意吧。”
看著跪在地上的朱常洛,萬曆的眼底憑空添了許多莫明糾結情緒。
“說吧……將你的謀劃說出來聽聽,如果可行,朕必依你。”
從乾清宮出來時,下了一夜的雪使整個皇宮銀裝素裹,在金色的陽光濯眼生花,葉赫遠遠的見朱常洛似從金光中走來,臉上燦爛的笑容似乎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幾倍。
沒走幾步的朱常洛忽然覺心裡有些鬱悶,一種煩惡之感直衝入腦,這種感覺自從過了年已經有過好幾次了,每次只要休息片刻,就和好人一樣。
朱常洛知道這是為什麼,卻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起,包括葉赫。
是夜,葉赫一騎絕塵,帶著朱常洛一紙手令直奔濟南而去。
第二天,兵部尚書鄭洛鄭大人忽然接到一份聖旨。
準備了幾個月,本來以為是出兵平叛的聖旨終於發下來了,可是結果讓鄭尚書和所有朝臣目瞪口呆,聖旨上意思明白無誤的寫著暫不動兵!
旨意一經傳出,朝廷內外一片震動。
可是皇上的意思就是如此,群臣沒有法子,便去找內閣的事。就連因為受李延華牽連避嫌不出的沈一貫都驚動了,連夜進宮去見了皇上之後,帶回一個更驚人的訊息。
皇上說了,這件事交給睿王全權處理,別人一概不得插手。
軍國大事,豈能兒戲,訊息傳出,一片譁然。
就連李如松都有些不快,當夜李青青就出去了一次,快天明時才回來,跑到書房和父親說了半天,等再開門時,李如松臉上的那點不愉快早就煙消雲散,而李青青卻是一臉的自豪,連眼底閃著水汪汪的光。
儲秀宮裡,鄭貴妃對燈獨坐。
在侍立一旁的小印子冷眼看來,這位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臉色煞白如雪,眼角眉梢卻帶著幾分頹喪。
忽然外頭跑進一個小黃門,識得正是乾清宮黃錦手下新收的小徒弟,名叫王安,為人極是極是伶俐,見了鄭貴妃跪倒問安,瞅空還對小印子咧嘴一笑。
鄭貴妃收拾起一腔怒意,冷哼一聲,“可是皇上有什麼事麼?”
第110章 再會
王安天生一副喜眉笑眼,連忙應了一聲是,“皇上命小的來,將這盒鳳於黛送與娘娘試妝,皇上說娘娘長眉入鬢,最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