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根在重灌辦的會議室裡足足等了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旁邊有個年輕姑娘在陪著他聊天,但他還是覺得時間難熬。馮嘯辰離開的時候說是去向領導彙報情況,但這麼點事情需要花這麼多時間來彙報嗎?領導們討論問題的時間越長,就說明這件事越麻煩。而自己本身是頂著一個假旗號來聯絡的,一旦事情敗露,自己將會遭受到什麼樣的雷霆之怒呢?
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死活就由天定吧。
阮福根在心裡悲壯地想到,同時拼命地擠出笑容,向與他聊天的周夢詩介紹著海東省的各種名勝、小吃等等,熱情地邀請周夢詩在方便的時候訪問海東,並承諾會給予全程的接待。
終於,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馮嘯辰陪著一位50來歲、氣場十足的官員走了進來。原本坐在阮福根對面的周夢詩連忙起身讓出位置,馮嘯辰讓那名官員先坐下,自己坐在旁邊,然後向一臉忐忑的阮福根介紹道:
“阮廠長,我看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重灌辦主持工作的羅主任,有關大化肥裝置分包的事情,他會向你介紹有關的政策。”
“羅……羅主任!”阮福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頭一天董巖是向他講起過羅翔飛這個名字的,並且說羅翔飛是直接分管這件事情的領導。在阮福根的心目中,羅翔飛是一個高得讓人目眩的大領導,現在居然親自來和他談話,他的心裡畏懼遠遠多於欣喜。
“羅主任,您抽菸……”阮福根又摸出了那盒中華煙,遲疑著是抽出一根遞給羅翔飛好,還是整盒煙都送上去好。
“阮廠長,不必客氣,你還是坐下吧。”馮嘯辰替羅翔飛說道。
“呃,好好,我坐下。”阮福根戰戰兢兢地坐下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馮嘯辰對他的稱呼不對,他心中一凜,又連忙糾正道:“馮處長,你叫錯了,我只是我們廠的業務科長……呃,你叫我小阮就好了。”
馮嘯辰笑而不語。羅翔飛平靜地說道:“阮廠長,剛才聽馮處長說,你是想承接我們國家五套大化肥裝置的分包任務,我想具體瞭解一下,你是以你們全福機械廠來承接,還是替會安化工機械廠承接?”
聽到羅翔飛點出了全福機械廠的名字,阮福根才明白,剛才馮嘯辰並不是口誤,而是已經把他的老底給調查清楚了。想到自己跑到國家機關來說謊,而且被人瞬間就識破了,他有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不知道緊接著下來的會是什麼可怕的結果,一時間竟然連羅翔飛的問題都沒聽清楚了。
見阮福根一副惶恐的樣子,羅翔飛無奈地笑了笑,對馮嘯辰說道:“小馮,你跟他說說吧,讓他不要有心理負擔。”
馮嘯辰笑著說道:“阮廠長,你不用覺得奇怪。是金南的軸承大王姚總跟我說了你的情況,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對你的能力評價非常高呢。”
“姚……姚總?”阮福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了。他和姚偉強挺熟悉的,而且因為都是農民出身,彼此頗有些同命相憐的感覺。姚偉強被金南地區通緝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此後姚偉強突然鹹魚翻身,成了一家中外合資企業的董事長,這讓他覺得瞠目結舌。
在姚偉強翻身之後,他們也曾在一起喝過一次酒。姚偉強喝得半醉的時候,無意中漏出一句口風,說自己所以有今天,是得於一位在京城的貴人相助。具體的情況,姚偉強就不肯說了。阮福根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此時聽馮嘯辰說起他與姚偉強是好朋友,阮福根腦子裡靈光一閃,本能地猜到姚偉強說的貴人,應當就是眼前這個年輕處長。
“馮處長,羅主任,我向你們檢討!”阮福根再次站起來,垂著頭,做出一副犯了錯誤的小學生的模樣,說道:“我不該欺騙領導,我這完全是吃了豬油迷了心,我沒想到領導無所不知,我……我我我真是該死!”
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平時談業務的時候大多是面對著企業裡的供銷人員,說點粗話葷話都無所謂。此時面對著兩名部委官員,又是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消除掉對方心裡的芥蒂。他抬起手,想扇自己幾個耳光以示悔悟,但又擔心這種粗魯的舉動反而會引來對方的不悅,所以猶豫著沒敢扇下去。
“小阮,不用這樣,坐下說。”羅翔飛向阮福根做了個手勢,讓他坐下,然後說道:“你的情況,馮處長都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的顧慮,我們是完全理解的。社會上對社隊企業有一些偏見,但國家是提倡發展社隊企業的,我們作為國家機關,對於各種合法的經濟形式是一視同仁的。”
馮嘯辰在旁邊撇了撇嘴,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