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雖然瞧不見她的容貌,卻已可強烈的感覺到她那種神秘的悽豔,攝人心魄的強大魅力。 
那女子仍沒有回頭,只是談淡道:“屋星小樓已只不過是優靈的居處,你你為何還要上來?” 
寶玉道:“在下之來意,本為傳送一封書信。” 
黑紗女道:“書信?給誰的?”寶玉道:“給你星星小樓的主人。” 
黑紗女道:“世上哪有人要將書信傳於優靈?” 
寶玉道:“但但那人並不知道” 
黑紗女道:“他是誰?” 
寶玉道:“蔣笑民。” 
黑紗女突然沉默下來,只可惜寶玉瞧不見她面容的變化,也不知她面容是否還會有什麼變化。 
過了半晌,寶玉忍不住又道:“蔣笑民,你認得麼?” 
黑紗女終於緩緩道:“認得的,只是他也已死了。” 
寶玉聳然道:“他死了,你競已知道?” 
黑紗女道:“我為何不知道?” 
寶玉道:“你你怎會知道?” 
黑紗女道:“他若未死,豈非早已來了。” 
寶玉道:“但但他為何必定要來?” 
黑紗女悠悠道:“他與我有約,他一定要來。” 
寶玉道:“但但他或許因為別的事而沒有來,你怎能斷定他已死?” 
黑紗女道:“除了死之外,無論遇著什麼事,他都會來的,因為因為和他有約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說到這裡,她竟突然轉過身來,那張神秘的,蒼白的,美得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面容,已面對著寶玉。 
她的眼睛,那足以令世上所有男人心脈都停止跳動的眼波,也正瞧著寶玉,似乎要瞧進寶玉的心。 
她一字字緩緩道:“你若與我有約,除了‘死’之外,還有還有什麼?” 
寶玉瞧過她那深沉如海水的眼波,在這雙眼波凝注下,世上任何少女的眼波,委實都變得不值一顧。 
這雙服波中寒蘊的不但是無可比擬的美,而且還寒蘊著無可比擬的智慧,宛如沉思的哲人。 
這雙跟波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世人的生、老、病、死、憂愁、得意、悲哀、歡樂,在這雙眼彼下都變得庸俗而可笑。 
這正是任何少女所難企及之處,就算是小公主小公主和她一比,只不過是個幼稚而天真的孩子。 
寶玉只有長嘆,垂首道:“不錯,蔣笑民是死了。” 
黑紗女淡淡道:“他死了,所以我也死了。” 
這聲音是那麼平淡,但其中寒蘊著敘不盡的悲哀。 
寶玉霍然抬頭,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瞧出她的悲哀,他突然發現她的智慧,就是從悲哀中淬鍊昇華出來的。 
蔣笑民本已“無情”這少女之“無情”,看來更甚於蔣笑民,又有推知道他們“無情”中的深情,競濃得如此化不開。 
黑紗女的眼波仍瞧著寶玉,寶玉心裡的感覺說不出是多奇怪,這少女原是陌生,寶玉卻覺得她似很熟悉。 
這少女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寶玉卻覺得她就坐在自己身畔,他幾乎可以將她擁在懷裡,安慰她的悲哀。 
但他卻只是摸索著自懷中取出了那封信,那封信幹了又溼,溼了又於,幾乎已變成了一團。 
寶玉道:“無論如何,這封信總是交給你的。” 
黑紗女道:“我的,你的,現在又有何分別?” 
寶玉道:“你你難道不想瞧瞧?” 
黑紗女道:瞧瞧也可以,不瞧也可以,又有什麼分別?”寶玉道:“但但我既已將信送來,你” 
黑紗女道:“那麼,你就唸給我聽聽吧!” 
寶玉急道:“這怎麼行?” 
黑紗女道:“為什麼不行?” 
寶玉道:“這這是你們的秘密。” 
黑紗女道:“秘密,死人還有什麼秘密?” 
寶玉怔了半晌,只得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