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發黑,腳步踉蹌倒了下去。
海雷丁本來有很多話想說,狠狠斥責她辦事不利,捨本逐末,費了他如此大的陣仗來營救;又想揮退旁人,告訴她任務失敗也有自己用人不當的失誤,竟然接連派了兩個礙事的幫手去拖累她;想給她五倍加班費來撫慰這場辛苦,又想扣半年薪水懲罰她不聽教訓。
但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尼克神色迷離,晃晃悠悠朝他歪了過來。海雷丁伸手扶住她的肩,但尼克顯然沒有想自己站立的意思,膝蓋一彎,軟軟的往下出溜,海雷丁只好伸臂把她抱在懷裡。
小混蛋像頭倦極了的小獸,在倒下的過程中就陷入了沉睡,她枕著船長寬厚的肩膀,毫不客氣把臉上血汙和口水蹭在他十分有型的披風上面。
這裡有力量,這裡有安全。
尼克魚
海雷丁抱著昏睡不醒的尼克在一條岔道上站住了,向右是船員區,向左,則是他的船長室。
他花了兩秒考慮,毅然轉向右邊。雖然懷裡的小東西又輕又軟,觸感非常不錯,但半個月沒洗過澡的尼克髒的像只臭猴子,實在讓他燃不起一丁點帶回自己臥室的想法。
海妖號是他用了近十年的旗艦,簡直比自家庭院還要熟悉,海雷丁駕輕就熟找到衝鋒隊長的單人間,直接推門進去。
真是太小了。船上空間緊湊,所有設施都是儘量縮小,連門都矮到他必須低頭才能透過。雖說是隊長級單人間,但一扇窗戶都沒有,小小一張床委屈的擠在牆角,型號跟它的主人一樣。海雷丁看看床上的新毛毯,這是他早先吩咐手下送到這裡來的。既然小混蛋已經毀了他的披風,就不要再讓她幹出毀掉禮物的蠢事吧。
海雷丁放下尼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撕去一身看不出原色、結成板塊狀的血衣。
又瘦回原樣了。海雷丁扶著她鎖骨凸顯的瘦弱肩膀,非常不忿的想,真應該讓人上岸劫掠一番,來補償他這一年來開支龐大的寵物營養費。
彷彿聽到了船長的腹誹似的,尼克咂著口水,喃喃夢語:“餡餅,再來一個”
海雷丁啞然失笑,心說等你醒來隨便吃,撐死不賠。
接著,他看到她的烙印,胸乳和腰肢上肆虐的手指痕跡。
怪不得會累成這樣。海雷丁什麼也沒說,大手託著她的小腦袋輕輕放平到床上,用毛毯把光溜溜的小傢伙裹得像只密不透風的蟬蛹。
孩子的睡顏純潔而恬靜,碎髮撒在小臉上,薔薇色的唇隨著呼吸微微翕動,彷彿從未經歷過任何黑暗與罪惡。海雷丁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關門離去。
辛苦了,睡吧。
尼克整整昏睡了三天,吃飯喝水都是以夢遊狀態進行的。她做了很多夢。有禿頂凸肚的叔叔在花園裡澆水,有沙漠中漫步的紅色獅子,在天上飛的餡餅,還有餡餅裡塞滿的小金幣。很多很多,以至於她醒來的時候根本沒記住幾個。
當她最終發現眼前的天花板是屬於真實世界的,只覺恍若隔世,重新為人。
一張柔軟的毛毯裹在自己光溜溜的身體上,溫暖到她非常不想離開被窩。尼克像只毛蟲拱來拱去,像雲朵一樣,真輕,真軟,彷彿被豐滿的女子擁在胸前。她先讚歎一番自己識貨的才能,等真正清醒的時候,卻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在佛羅倫薩買的那半張殘毯。
一抹陽光般溫暖的金色從上面鋪灑下來,將沒有窗戶的陋室裝點得宮殿一般。金黃色聖樹旁是纏枝葡萄,繁複的波斯花紋彷彿畫卷般鋪展開來,極細膩的羊絨以看不見的密度緊緊織在一起,絲綢用金線繡成包邊。
尼克愣了好半天,蹭地跳出被窩,把這張用特級品都無法形容的高貴毛毯拎起來仔細檢視。千萬千萬別弄髒了!尼克小心翼翼的檢查完畢,最後發現自己是裸睡的,才放下心來滾回被窩繼續享受奢侈的柔軟。
不會是已經死掉了吧。
這個念頭在尼克心中轉了又轉,但想以自己手上的人命,能進天堂簡直是在開玩笑。再說,天堂裡也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毯子呢。
尼克不知道這件珍貴的東西從何而來,也不打算出去打聽。這是禮物!不管是叔叔顯靈、送貨員搞錯地址、又或者夢根本沒醒不管怎麼說,這東西是她的了!尼克像只袋熊雙手雙腳抱住毛毯,以一個海盜的風範狠狠發誓,誰來跟她搶,她就要用鐮刀給誰好看!
鐮刀。尼克一個激靈,又坐了起來。本應該丟在那不勒斯的鐮刀就靜靜橫在牆邊,連包裹的粗布都沒換。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尼克的心塵埃落定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