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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反覆打成,文火慢慢地撥,又嫩又甜,五香粉的特色令人吃了又吃。

“來,懷玉,多吃一點,你剛才賣力氣啦。”李盛天把一大塊香酥的排骨挾給他。又笑:“——而且,連小姐的約會也不去了。”

懷玉含糊地道;

“還是這樣的宵夜吃得痛快。”

第二晚,盛況依然。

會家子通常都聽第二晚。因為臺走熟了,錯失改了,嗓子開了,人強馬壯,藝高膽大。金先生見頭場鬧過,他坐在包廂中,前面一杯濃茶,手裡一枝雪茄,身畔一位美人。

“好!今晚上,就到大鴻運育夜去。”

因是金先生請的宵夜,誰也不敢推。開了兩桌,點的菜餚是芥菜鴛鴦、金錢桃花、群鳥歸巢、紅油明蝦、竹筍酸鮮,還有大魚頭粉皮砂鍋。全是大鴻運的拿手特色。

金嘯風問;

“李老闆是科班,‘盛’字輩。唐老闆呢?可是真名字?”

“他只不過是半途出家的。”

懷玉也回話:“懷玉是本名。”

“這名字好。”金先生舉杯;“好像改了就用來出名的。”

“謝金先生的照應。”懷玉馬上道。場面上的話也不過如此。

待多喝了兩三杯,金嘯風朝段好嬪問:“段小姐本名是啥?”

“不說。”嘴一努,眼一瞟:“忒俗氣的,不說。”

“說呀,越發叫我要知道了。”

“說了有什麼好處?”

“你要什麼就有什麼。”

“我才不圖呢。我什麼都有。”

“算是我小小的請求吧?”金嘯風逼視她:“我也有秘密交換。”

“得了。我原來喚‘秋萍’,夠俗氣吧?”

同桌有個跟隨的,一聽,馬上反應:“哈,還真是個長三堂子裡頭的名字!”

段婢摔蹩了眉,就跟金嘯風撒嬌:

“金先生,你聽聽這是什麼話?”

“嘿,你這小熱昏,非扣你薪水不可。段小姐怎的給聯到長三堂子去?你尋開心別尋到她身上來。”

唬得對方忙於賠罪,段娉婷則忙於佯噴薄怒。史仲明看風駛幄,便問:“金先生另有別號,大夥要知道麼?”

“仲明,你看你——”

“金先生別號嘛,曖,真奇怪,他喚‘蚊騰’,聽說是人家給他改的。”

“誰呀?”段娉婷問。

“反正是女人吧。不是段小姐給改麼?哈哈哈!”舉座大笑起來。

舉座這樣地笑,曖昧而又強橫。直笑得段娉婷杏臉桃腮不安定,五官都要出牆。一漫紅暈鮮妍欲滴,彷彿是一塊嫩肉,正在待蒸。

懷玉見公然地調清,竟也十分靦腆。段娉婷斜脫懷玉一眼,這個推拒她的男人,不免施展一下,便把嘴角往下一彎:

“誰有這麼閒工夫?怕不是城隍廟那生神仙給改的,叫你好轉運,別惹了風。”

“什麼都惹得,就是你,惹不得。”

段娉婷不動聲色,然而她知道,在桌下,金嘯風的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她要懷玉明白,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從來沒有失手過。

“金先生,前幾天收到你的帖子,說是生日,請吃壽酒,呀,早一個多月就發帖子,打抽豐麼?”

“怕請你不到。”

“暖壽我不來,正日才到。”

“好好好。”

“可收到禮物了?”

“我早已讓他們欣賞過了。”

果然有吹牛拍馬的給說了;

“那隻蘇幫的玉雕三腳爐可真是珍品,金先生打’算放置在風滿樓上呢。”

“三腳爐?”史仲明又推波助瀾了:“是暗示金先生別要是三腳貓吧?”

“男人誰個不是‘三腳’貓?”段娉婷鎮笑。

說來說去,圍繞著男女之歡。兵來將擋,暗藏春色。旁人無法插上一言半語。只叫李盛天唐懷玉魏金寶坐立不安,都是陪客。懷玉想不到上海灘的女人會是這樣的。——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他深深地看著段娉婷,也許她的哀愁有點分明瞭,她濃密的睫毛,漆亮的眼線,馬上要設法把自己的哀愁全掩藏起來。意興闌珊地換個話題,竟正派得著意了:

“最近忙什麼?”

金嘯風一雙如獸的眼睛,帶著灼得太疼痛的威嚴,即使他回答得多麼正派,還是叫女人心悸:“錢!”

“你怎的永不知足?”

“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