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安目光閃爍,費勁地撐起身子,坐穩了:“趙某不才,有個佛理,想跟大師參詳參詳。”他好整以暇地撣了撣破得沒了形狀的衣袍下襬,看那神情動作,似乎他正坐在一張雙龍戲珠金交椅上,身上穿的,是一襲織繡極為精美的龍袍,“敢問大師,《金剛經》的第九章——一切眾生從無始來,妄想執有我人眾生及與壽命,認四顛倒,實為我體,由此便生憎愛二境,於虛妄體重執虛妄,二妄相依,生妄業道,有妄業故,妄見流轉,厭流轉者,妄見涅槃。此經句當以何解呀?”
法空眼珠亂轉:“呃……這個嘛……《金剛經》的這段經文,說的是世間眾生,都想執有眾生和壽命,這就犯了三重大錯,既生妄想,又認四顛倒,再於虛妄體重執虛妄。”
“多謝大師的不吝賜教。”趙長安笑了,“我還有個問題要請教。”
早被他的這番舉動驚呆了的晏荷影,從三天前的晚上得見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笑。這時,一見他那雲過青天、燕掠春波般明淨的笑容,頓時,她就有一種感覺:尹郎又回來了!那個清高自許、目下無塵的尹郎又回來了!雖然他現在形容枯槁,聲音闇弱無力,整個人一眼望過去跟個叫花子沒什麼分別。寧致遠等人也有跟她一樣的感覺,於是,他們沮喪的眼中也有了光芒。
趙長安接著問:“《華嚴經》的第九品——一相無相分雲: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敢問大師,何以我即是阿羅漢?而那羅漢道,又該如何得呢?”
“嗯……這個嘛……”法空在地上轉了好幾個圈,方道,“《華嚴經》的這段話太艱深了,現在一句兩句話的,老衲沒法解說清楚。”
“哈哈哈……”趙長安縱聲朗笑,“大師,至此您已犯了三重大錯,您可曉得嗎?”法空一怔,用眼光詢問對方。
“您既愛亂打誑語,又誣良為盜,種種行徑,豈是佛門弟子所為?我可不能再稱您大師了,可若不稱您大師的話,那我又該稱您什麼才好呢?”趙長安攢眉苦思。
法空一愣,微現怒容:“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一個在佛門中修行了幾十年的高僧,竟然連佛家的幾部經典都搞不清楚。剛才我問的第一段經文,實出自《圓覺經》,而第二段話則是《金剛經》裡的,大師竟把這麼根本的兩部經都弄錯了,又怎可能是我佛座下的得道弟子?”
法空一愕,隨即笑了:“殿下真是這世上的第一等聰明人,居然一下子就揭穿了我的老底。不錯,我的確不是個和尚!”
一聽他自承是個假和尚,院中人除遊凡鳳,皆面露驚異。趙長安道:“其實,早在四年前,我聽說你在雪姿堂中那一番胡天胡地、不知所云的誑語後,我就知道,你這個和尚是假的!那天晚上,你說的話荒謬可笑、漏洞百出,姑不論你竟把叔叔說成是個見利忘義、卑鄙陰毒的小人,也不論淨一法師的圓寂被你渲染得那般悽慘恐怖……”
“哦?”法空犀利的目光直逼對方雙瞳,“聽殿下意思,你清楚當年淨一法師圓寂的真相?”
趙長安眼中閃過了一絲痛楚:“這話我們以後再說。最最可笑的是,你這位‘大德高僧’那晚在亂打誑語時,開口就錯!‘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乃出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第十四品——離相寂滅分,而你卻說是《華嚴大藏經》,這就是你犯的第一重大錯!試問,一個真正的佛家弟子有可能將這麼根本的事都弄混了?是以當時我就明白,你是個假和尚,真騙子!而且還是個巨騙!”
“嘿嘿,那我之所以這樣做,為的又是什麼呢?”法空居然笑了,且笑得那般從容。此人臉皮之厚,令見慣了世間百態的遊凡鳳、寧致遠等人亦無不歎服。
趙長安道:“你之所以這樣做,為的是要引發武林的第二場浩劫,讓所有的幫派門會自相殘殺,從而達到你不動一根手指,就消滅整個中原武林的目的!”
“殿下也太高抬我了吧?以我一個人的力量,能辦得了那麼大的事情嗎?且消滅了整個武林,於我有什麼好處?”
趙長安臉現悲憤:“你當然不是一人之力,你身後有皇上在撐腰,而整個武林沒了,於你也許沒好處,於皇上卻有好處!”
法空開始有些心虛了:“我和皇上要覆滅整個武林?殿下這話未免也太過火了吧?那些人為搶假的傳世玉章,瘋狗一樣……”
趙長安咄咄逼人:“那真的呢?”法空語塞。趙長安仍連珠炮似的問:“真的既不在我身上,且這世上除了你也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