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閨房。幽靜的別院閨房,霜露打在葉子尖端,毫無支力掉落下去。明月只要輕輕嚯出一口氣,唇邊就氤氳出白霧,讓人產生一股寒意。她剛一推開閨門,首先看到的便是盧興祖剛硬的神情。不悅?是面無表情。
她著實愣了一會兒,不卑不吭欠身,“父親。”
盧興祖掃了她一眼,語氣淡淡的,“剛解禁就想玩瘋了?”
明月笑道:“父親不是不知明月喜歡詩詞,今兒有個會友大會,便好奇去了。”
盧興祖冷哼一笑,“是嗎?”
明月依舊保持微笑,輕輕點頭。她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似早已察覺被偷窺,任何情緒都藏進眼底。盧興祖凝望著淡定的女兒,一時胸悶。他輕聲嘆息,“罷了,你跟你娘一個個性,十頭牛都拉不動。”
這是父親第一次提那早逝的娘。明月穿來時,她娘剛去世不過三日。在她印象中,只有那具冰冷的屍體。她在下人耳中得之,一直剛硬的父親,自母親去世再未閤眼過;進過食。他們之間的關係卻是淡淡的,到了父親納了盧青田的母親,兩人之間才能顯現出真情。她一直不懂,為何兩人之間參插了第三人,才懂得舉案齊眉?還記得,她第一次下床,走進靈堂,聽著一向寡言的父親碎碎念,他這輩子最愛的,還是她母親。因為日子過得太淡,全然不覺。
望著眼前比從前更寡言,很少有情緒的父親,心中不禁唏噓不已。這個男人在這五年中太寵愛她,以致她侍嬌而寵。那份寵愛興許有著對母親的愧疚吧。
“納蘭明珠就這麼一個兒子。”盧興祖突然提到容若。明月一聽,倏地睜大眼,驚奇看向盧興祖。難道方才的情形皆已收在父親眼底?
“明月,你確定嗎?”盧興祖突然認真道。
明月一時仍然不懂父親的意思,有質疑的目光注視著盧興祖。
“官場上的事,是很複雜的,站錯了隊,就會危及到自身的利益。這也是父親這幾年一直站在中立,不去站那複雜的隊。如今父親剛上任,難免有些人虎視眈眈。”
盧興祖說得很明瞭。如果明月與容若兩人要是再走進,那必定危及到父輩官場上層次關係,父親剛上任,必當難免避免流言蜚語。可是……她父親的意思不是斷絕與容若來往,而是——你確定嗎?確定什麼?確定還要繼續與容若發展嗎?確定此生的選擇嗎?
她怎會有猶豫呢?她對他從未猶豫過。她毫不猶豫跪下,“明月甚是喜歡納蘭公子。”
盧興祖凝視著跪在地上的愛女。似是凝視太久,疲勞嘆息,“過了選秀再說吧。”
明月低眉咬唇,依舊跪在地上。選秀,真是個頭疼的事。
翌日晨曦,微光初燻,天朗氣晴。今兒又是個好天氣。前雨如往常一樣到巳時叩門,為明月起瞌做準備。她進來打量到床頭的一幅丹青,愣了愣,就不聲不響乖巧為明月梳洗。興許是還為昨日被棄而不顧生悶氣,前雨看似沒有以前活躍。明月坐在梳妝檯透過銅鏡見前雨的表情,忍不住捂嘴呵呵一笑,“喲,鬧脾氣了。”
前雨扁扁嘴,“沒有。”
“好吧,我認錯。”明月不老實歪身拽著前雨的衣袖,耍賴。
前雨哭笑不得,正好明月的身子,“小姐,我不是生你氣啦。”
“那為何悶悶不樂?”
前雨手一頓,眼神多了一份擔憂,“昨兒前雨等得太久就去□找小姐。”
明月笑容凝固,等她繼續說。
“前雨瞎轉,轉到一間畫室,鬼使神差進去了。”
“然後呢?”
“在案上見到一幅字畫像。”前雨臉上突然凝重起來,似有些隱晦的樣子。明月透過鏡子見她這樣,便更是好奇起來,“畫了什麼?”
前雨有一下沒一下又認真梳起明月的發,“我見到一幅女子的自畫像。”
明月一怔,笑,“這女子你一定認得吧。”
前雨遲疑梳了一下發,望著鏡中的明月,又看看床頭那副丹青,“就是與床頭那副丹青上的女子同一人。”
竟是自己?明月頓了頓,“誰畫的?”
前雨又開始為明月梳頭,“那副畫畫得是小姐坐在花轎,揭開喜帕喜笑顏開的模樣。”
明月一下子無言。畫女子穿嫁衣,在風俗裡,喻為待嫁姑娘賀喜,做定情之用,一般由夫家畫。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明月還未成待嫁的新娘,就有人為她準備她未來的夫婿亦或者是未來。是何人這麼做?明月一下子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