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所付出的代價,是他們身為人的權利。
一月後,晝鴉低鳴,蒼茫的大陸四處飄蕩著狂卷的風沙,沙子掩蓋著整片的敵軍屍體,那支禁衛軍在一月間剷除了所有國境以內的敵人,並最終將實力擴充到敵國的邊境內。
然而,他們凱旋後還未來得及受到國民的歡迎,就紛紛離奇失蹤。
有人說,他們是被敵國的餘黨暗殺,死無葬身之地。
有人說,他們是被巫術所困,屍首也與靈魂一同消亡。
還有人說,禁衛軍的首領暮隱上將貪戀皇權,以下犯上,被鎮壓後,囚於一座小島。
總而言之,那以後,這個小國家裡便再也無了這支禁衛軍的傳言。那件事也猶如風塵言語,最後連閒來無事的婦人們都不願意再談論了。
真相早已被人遺忘。
當年被疑失蹤的禁衛軍其實是遭皇族殲滅,原因簡單到令人髮指,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這就是集孤傲與冷漠為一身的至高皇族。踏著別人的屍體登上的寶座,是不惜用鮮血來捍衛的。
暮隱家的家族史冊中並沒有關於祖先如何逃避了那場皇族殺戮的記載,那本積滿了灰塵的回憶錄裡所擁有的,完完全全是關於那個被女巫設下咒語,如何一代代困擾著暮隱家族的後代。
如同坊間的傳言一般,那是一種黑寡婦般的詛咒。每當家族中出現了新的家主,原來的舊族都會被新家主毫不留情地弒殺乾淨。即便對方是自己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
這是一種可怕的預言,幾百年來無人打破。
包括諾因老爺,或許,也包括將來的維希。
我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凌晨四點。諾因老爺講完那段話後在一旁沉默地點燃了一根菸,微微火光,讓我想起了曾經在山莊下的那個小木屋,橘色火光下籠罩著的七月的臉。
七月說:“daddy揹負著別人看不見的傷……”
諾因老爺如果真的曾經因為那個詛咒親手殺死過自己的親人,那麼他又要如何來保護他現在的家人,來避免他的兒子不重蹈自己的覆轍呢?
我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皮,視線中是諾因老爺一臉平淡的表情。
“紅臉上的傷疤是被維希弄傷的。”
他的聲音很淡,彷彿只是在自言自語。香菸的灰燼毫無徵兆地落在真皮的沙發上,留下一個個醜陋的黑印。
“那一年,維希的力量開始覺醒了。我知道,我可能來不及阻止那孩子走上我的舊途了。星樊和七月出生了以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那個詛咒會同樣降臨到我的兒子身上。那本家族史冊中留下了每一代家主歉意的筆跡,也包括我。但是紅說,那幾個孩子是帶著我們的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愛擁有戰勝一切的力量。呵呵,現在想來,我們好像天真過了頭。”
白色的菸圈迷濛了視線,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掛鐘咔嚓咔嚓地響。
“維希出生的時候,星樊已經九歲了。他已經能獨自出去執行任務,所以時常不在家。七月很喜歡維希,經常抱著他玩,還不止一次把他抱著抱著就掉到了地上。為此七月時常被紅罰關禁閉,星樊回來以後知道了,連滿身的傷口都來不及處理,就直衝進禁閉室去劫獄。他的劫獄理由時常是簡單的幾個字:‘那是我弟弟’。”
“那時的家裡經常有笑聲。維希小時候長得很可愛,金色的頭髮,白潔的臉蛋,七月和星樊時常摸著摸著就把他弄哭了,但維希一哭,我們全家就會笑。”
“七歲那年,維希的力量開始覺醒。那一天他突然失去理智,狂性大發,用刀劃傷了紅的臉。紅哭了很久,最後傷口腐爛,留下了難堪的疤痕。家裡開始變得沉默起來,維希時常用鏈子鎖著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和家人來往。後來,他長大了些,便藉口出去執行任務,不常在家裡露面。想來,我也有一年多沒有回過家了,不知道紅過得好不好。”
又是一句如同自問自答般的問話,諾因老爺含笑的唇角瀰漫著苦澀的煙味,我心裡有點難過,但嘴卻不由自主地開了口。
“維希在等你……”
諾因老爺餘角的目光移向了我。
“維希說他在等聖誕老人,每一年的聖誕夜,他都坐在樹下等。”我緩緩地抬起頭,視線直直地撞入諾因老爺眼中,“那個聖誕老人是你吧,我想維希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愛自己的父親。”
“……”
諾因愣了愣,隨即淡淡地笑起來。嘴角的酒窩充滿了父親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