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種律師獨有的殘酷。
三十四,他心想,看起來卻至少四十。
他舉起刮鬍刀,靈巧地除掉喉結旁兩撮茂盛的毛須。
浴室門被拳頭捶得咚咚響。加文手一滑,細長的脖子被割出了血,滴在乾淨的白襯衫上。
“你男朋友,”一個女聲怒不可遏地尖叫道,“還霸著浴室,我要遲到了!”
“我用完了!”他喊道。
傷口如針刺般疼痛,但那又有什麼要緊?簡直提供了一個現成的理由:看看,都是你女兒害的。我得回家換件襯衫才能去上班了。他的心倏地輕鬆起來,一把取下掛在門後的領帶和夾克,開啟浴室門。
蓋亞立刻推開門進去,砰地關上,咔噠一聲鎖住。加文站在窄小的樓梯口,聞見橡膠燒臭的味道。他想起昨晚床頭板猛烈地撞擊牆壁,廉價的松木床嘎吱作響,凱呻吟叫喊。有時候真的很容易忘記她女兒也住在這棟小樓裡。
他慢慢走下樓梯,樓梯上沒鋪地毯。凱跟他說過,準備磨一磨,再打打亮,不過他懷疑她根本不會費這功夫。她在倫敦的公寓就又髒又破,疏於打理。反正他知道,她等著搬進他家呢,但他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這是底線,一旦誰敢挑戰,他就馬上亮出立場。
“怎麼回事?”凱一眼看見他襯衫上的血,驚聲尖叫。她穿著那件便宜的深紅色寬鬆晨衣,他不喜歡,可是卻非常合身。
“蓋亞對著門一陣猛敲,我嚇了一跳。得回家換衣服。”
“噢,可是我給你做了早飯!”她說得很快。
他這才意識到橡膠的焦味其實是炒蛋的味道。炒蛋看起來慘淡可憐,而且還糊了。
“不行,凱,我得回家換衣服,還有個很早的……”
她兀自操起勺子把那堆開始凝固的東西往盤子裡撥。
“只要五分鐘,你待五分鐘肯定沒問題——”
手機在他夾克口袋裡鈴聲大作,他取出來,心裡盤算著自己有沒有勇氣假裝是有緊急狀況。
“耶穌基督啊。”他說,帶著真真切切的恐懼。
“怎麼了?”
“巴里。巴里·菲爾布拉澤。他……操,他……他死了!邁爾斯發來的。耶穌基督啊。操他媽的耶穌基督!”
她放下手裡的木勺子。
“巴里·菲爾布拉澤是誰?”
“跟我一起打壁球的。才四十四歲!耶穌基督!”
他又讀了一遍手機簡訊。凱看著他,很是疑惑。她知道邁爾斯是加文在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不過加文從來沒有介紹自己跟他認識過。至於巴里·菲爾布拉澤,對她來說就僅僅是個名字了。
樓梯震天響,蓋亞在使出吃奶的勁兒跺腳跑。
“雞蛋,”她在廚房門邊說,“你每天早上倒是給我做呀。從來沒有。託他的福,”她惡狠狠地盯著加文的後腦勺,“我大概已經趕不上該死的校車了。”
“好啊,要是你沒花那麼多時間折騰頭髮的話。”凱對著女兒已經走開的背影吼道,女兒不理她,而是氣呼呼地衝下客廳,書包在牆上蹭蹭擦擦,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凱,我得走了。”加文說。
“可是,都已經做好了呀,你回去之前總可以……”
“我要回去換衣服。還有,見鬼,巴里的遺囑是我幫他做的,得去理一理。對不起,必須走了。簡直不敢相信,”他看了一遍簡訊,又說了一遍,“簡直不敢相信。我們上星期四還一起打過壁球。簡直不敢——耶穌啊。”
死了一個人,她什麼也不能說,說了就怕錯。他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並無反應。他穿過又黑又窄的門廳走了。
“我們什麼時候再……?”
“我再打電話給你。”他故意吼得比她還響,假裝沒聽見她的話。
加文快步穿過馬路來到他的車旁,貪婪地呼吸了幾口涼爽的空氣。巴里的死訊就像一小瓶揮發性的藥水,他藏在心裡,不敢把玩搖晃。把鑰匙插進點火孔,他心裡浮現出巴里的雙胞胎女兒哭泣的樣子,頭埋在上下鋪的被褥裡。他見過她們躺在那張雙層床上,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手裡各拿一個任天堂遊戲機在玩。那是在他最近一次去他們家吃晚飯,路過她們臥室房門時。
菲爾布拉澤夫婦是他認識的最恩愛的一對。他再也不會去他們家吃飯了。過去,他曾稱讚巴里多麼幸運,可現在看來終究沒有幸運到哪裡去。
一個人影從人行道朝他走來,他害怕是蓋亞,以為會衝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