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大家都認為他遇難了,他卻在三天後重新出現在水下,並宣佈:“沒有印度教,也沒有伊斯蘭教。”
其他孩子都笑了,覺得人在水底下存活三天是件荒謬的事兒。蘇克文達沒有勇氣指出,耶穌也是死去後又復活的。她把那諾上師的故事講得很簡略,一心只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她這輩子參拜謁師所的次數屈指可數。帕格鎮沒有謁師所,亞維爾的那家很小,而且據她父母所言,被一個姓查瑪的家族佔據著,那個家族跟他們家屬於不同的種姓。蘇克文達不明白那有什麼要緊的,因為她知道那諾上師明確禁止種姓分離。有關宗教的一切都令人困惑,她繼續喜歡復活節彩蛋和裝飾聖誕樹,並發現帕明德要求孩子們讀的上師們的生平和教義極其晦澀難懂。
她也去過伯明翰探望母親的家人。那裡的街道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棕色面孔,商店裡擺滿了紗麗和印度香料,卻讓蘇克文達感到茫然和無所適從。她的表親們說旁遮普語⑤說得像英語一樣流利,過著酷酷的城市生活,表姐妹們又漂亮又時髦。他們取笑她西南郊區的顫音和她的土氣,而蘇克文達討厭被取笑。在肥仔·沃爾開始對她日行一惡的折磨和本學年實行分級學習、她發現自己每天都要跟戴恩·塔利打交道之前,回到帕格鎮總是令她欣喜。這裡,對那時的她來說,就像是天堂。
⑤旁遮普(Punjab)是橫跨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大片地區,主要民族為旁遮普人,主要語言為旁遮普語,主要宗教為錫克教和印度教。
她們低著頭擺弄載玻片,力圖不引起奈特夫人的注意。蓋亞史無前例地向蘇克文達講述了自己過去在哈克尼格拉文納中學的生活。她滔滔不絕地講著,語速快得有點神經質。她向蘇克文達描述了自己拋下的那些朋友們。其中一個叫哈普雷特,跟蘇克文達的大表哥同名。她還談到了謝雷爾,是個黑人女孩兒,也是她朋友圈裡最聰明的。還有耶恩,他的哥哥是蓋亞的第一個男朋友。
儘管對蓋亞所說的一切都極感興趣,蘇克文達卻不由自主地走神。她彷彿看到了一個學校集會,在那裡眼睛要很費勁才能辨認出萬花筒中從稀飯色到桃花心木色的種種面板。在溫特登,亞裔學生的黑頭髮在一堆鼠灰色和深褐色的海洋中特別扎眼。但在格拉文納那樣的學校裡,像肥仔·沃爾和戴恩·塔利這樣的學生說不定才是少數。
蘇克文達小心地問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搬家?”
“因為我媽想離她那個笨蛋男朋友近一點兒,”蓋亞咕噥道,“加文·休斯,你認識他嗎?”
蘇克文達搖搖頭。
“你沒準兒都能聽到他倆做愛的聲音,”蓋亞說,“他倆做的時候,整條街都能聽到。晚上把你家窗戶開啟就行。”
蘇克文達儘量不表現出震驚的樣子,但由此聯想到聽到自己的父母、作為已婚夫婦的父母做愛的聲音真是感覺糟透了。蓋亞自己也臉紅了,但蘇克文達認為她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憤怒。“那男人遲早會甩了她的。她被騙了,還看不出來。每次做完之後,那男人都恨不得走得更快點兒。”
蘇克文達永遠也不會這樣談論自己的媽媽,菲爾布拉澤家的雙胞胎也不會(理論上來講,她們仍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尼安和西沃恩正坐在不遠處的一臺顯微鏡前。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她們似乎就封閉了起來,只與彼此相伴,慢慢地從蘇克文達身邊飄走了。
安德魯·普萊斯的目光不斷地透過一堆白麵孔的空隙投射到蓋亞身上,幾乎一刻不停。蘇克文達注意到了這一點,還以為蓋亞沒有,但她錯了。蓋亞只是不願意費勁去瞪他一眼,也不屑去沾沾自喜,因為她已經習慣男孩們盯著她看了,從她十二歲時起就是如此。當她換教室時,總有兩個六年級的男生出現在走廊上,頻率之高遠遠超過了平均法則,而那兩個男生都比安德魯好看。但是,他們又沒有一個比得上來帕格鎮之前讓她失去童貞的那個男孩帥。
蓋亞簡直無法忍受馬爾科·德·盧卡還存在於宇宙間,卻和她之間隔了令人心痛的、毫無用處的一百三十二英里。
“他十八歲,”她對蘇克文達說,“有一半義大利血統。他足球踢得非常好,馬上要去參加阿森納青年隊的試訓。”
離開哈克尼之前,蓋亞和馬爾科發生過四次關係,每次都是從凱的床頭桌上偷的避孕套。她甚至有些想讓凱知道自己被逼得有多狠,要這樣被迫離開馬爾科而把自己烙在他的記憶裡。
蘇克文達入迷地聽著,但不好意思向蓋亞承認,她已經在這位新朋友的“臉譜”主頁上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