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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低頭專心替他繫鞋帶,掩飾住那瞬間湧上喉口的哽疼。

我想我從來沒有想過立樹的心情,也不曾站在立樹的角度來看事情。

我只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不便、被秀朗拋棄有多麼不甘心。卻不曾想過這麼小的孩子,乍然被丟到一個陌生人家裡,被迫要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生活,以往熟悉的親人全無音訊,要是在一起的人好相處也就罷了,偏偏又是像我這樣的男人。

而誰也沒有向他說明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的原因。可以想見,立樹的心裡會有多麼不安,多麼恐慌。

他是這麼地想回家,這麼地想念他的親人。

即使如此他還是什麼都忍住了,因為他知道,他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樣。在我那裡,沒有容他撒嬌的人。

“那為什麼又跑到公園裡?”我吸了口氣,清掉鼻子裡的堵塞。

立樹抬頭看著窗外。“去幫樹澆水。”

“澆水?”

“嗯,立樹和馬麻的樹,馬麻說每天都要幫樹澆水。”立樹大力地點了點頭,“因為馬麻一直沒有回來,所以我只好幫馬麻去澆。”

“是那棵大樹……”我恍然過來,但立樹卻搖了搖頭。

“不是大樹,是小樹。”

“小樹?不是那棵彎彎曲曲的樹嗎?”我意外地問。

“不是,是媽媽種的樹。”立樹認真地解釋著,還用手比了比。

“媽媽說,那棵樹是在我出生前種的,可是現在已經長得比我還要高了。”

我仔細想了一下,那棵樹周圍的確有不少看起來像剛種不久的小樹,大概是有了那棵大樹後,不少人覺得那裡事有可為,所以紛紛跑去效法吧。

但是這麼多樹,除了分食養份外,對樹而言實在有害無益,到最後長得起來的也只有那棵畸形的樹而已。

我一路都揹著立樹走,在公車上就用抱的,我把他抱在胸前,有個婦人上車來看見了,還讓位給我和立樹。從她關愛的目光,八成以為我是哪個體貼的新婚爸爸。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我說。

我想接下來說『你媽媽不回再回來這個家了,你再怎麼回來等也沒用。』但想了很久,還是改口說:

“下次你要回來,告訴恆恆一聲,恆恆帶你一起過來,一起幫那棵樹澆水。”

立樹坐在我的膝頭,聞言良久沒說話。半晌,才大力點了頭,我知道我們至少達成一項君子協議了。

我帶著立樹回去和老闆說了一聲,老闆激動得不住用圍裙擦眼淚,直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我把晚餐的食材扔在大馬路上,回來時一袋滾到車道上,被車子碾過,另一袋則乾脆不翼而飛了。

但奇蹟的是那盒我為立樹買的布丁還在,連湯匙都沒丟。

那天晚上,我和立樹就一人一個布丁,在小桌子上面對面著吃掉。

我打發立樹去洗澡,自己替和立樹鋪了床,等他洗好出來,關了燈,和他躺進同一個被窩裡。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立樹也睡得很甜,那是我獨居之後,第一次感覺這個不到五坪大的窩,竟有一種家的氛圍。

我在半夢半醒間才想到,那間育幼院,我竟忘了給他回電。

但我實在太困了,就決定暫時把這件事給忘了。

***

我接到了大猩……楊昭商的來電。

聽到他的聲音時,我還怔了一下。他問我“請問是吳正桓先生嗎?”,在我認識的人裡,會這樣正經八百地叫我名字的,仔細想起來還真是沒有。

我不知道楊昭商為什麼會有我的電話,但他很快自己解釋說,因為他很在意我那個兒子的事,所以特意打電話到清潔公司去,問組長我的聯絡方式。

而組長竟就這樣出賣了我,連我的手機號碼都雙手奉上。

楊昭商說,無論如何都希望我帶那個立樹來一趟。

“事實上下星期六早上幼稚園有辦運動會,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會來,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帶立樹過來,讓他們看看我們幼稚園的活動,也好跟小朋友們混熟。”

他殷勤地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教育如此熱忱的幼稚園老師。像這樣的人竟然會妻離子散,看來好人有好報這種話,從頭到尾都是句屁話。

我問立樹想不想去唸幼稚園,立樹先是疑惑地看著我,跟著便搖了搖頭。

經過上次那件事後,立樹和我之間有了一種微妙的默契。雖然不能說從此以後就彼此交心,老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