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搬過去,反倒是楊昭商搬了過來。
他很擔心我,這幾天不停地來照看我,到最後乾脆住了下來。我沒勇氣和他說立樹被搶走了,只說我把立樹交還給他父親了。
但光看我房裡的慘況,楊昭商大概也猜得出來,這間屋子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林秀朗下手很重,我的下巴有一陣子都合不起來,右手指骨也斷了兩根,肩膀的地方脫臼,額頭腫了個荔枝大的血包。
但這樣我反而覺得爽快,這代表秀朗是真的把我當對手的,在爭奪立樹這件事情上,至少他認同我的資格。
我想過非常多奪還立樹的方法,比如去警察局報案,謊報有人搶走了我的兒子。又或者是像電視演的一樣,重金聘請黑道,殺進林秀朗他家。也想過乾脆揹著荊條,學歷史劇那樣,去林家門口跪個一天一夜之類的。
但最後當然都沒有實行。林愛文說的沒錯,不論倫理上還是法律上,我都沒有立場要回立樹,更遑論擁有這個孩子。
只是我仍舊想念立樹,想到心都痛了起來。
房間裡還擺滿了我為立樹上小學準備的東西。嶄新的書包(為此花了我四分之一月的薪水)、和幼稚園募來的鉛筆盒、楊昭商送的鞋子(據說是以前他穿過的,而且是嬰兒時期穿的),還有我送給他的,一本全新的繪圖冊。
我看著這些東西,一時還無法相信,我曾經如此真實描摹的遠景,就這樣永遠無法實現了。
立樹他,永遠不會回來我身邊了。
立樹被帶走後兩個星期,林家那邊匯了五十萬過來,說是這陣子照顧立樹的謝禮,還附上一封信。
我忍著想把五十萬拿去焚化爐燒掉的衝動,在大猩猩的好言相勸下,開啟了那封信。信是林愛文親手寫的,我掛著滿身的傷,和楊昭商一起靠坐在榻榻米上讀了起來。
信上說,立樹在家裡很乖,雖然一開始很不適應,做什麼都不敢一個人,連上個廁所,都非要開著門不可。還因為自己的房間太大了,半夜就哭著抱著棉被,跑到愛文的房間要求要跟大人一起睡。
信上還說,愛文帶著立樹一起去買上學要用的東西,立樹還說恆恆已經幫他買了,所以不用了。愛文安慰他說多買一份備用沒關係,立樹才肯就範。
而且他們去的根本是精品店,立樹和我一起出門買東西時,受我影響會翻標價起來看,當他看到一套鉛筆值兩千元時,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立樹和我說:“阿姨,這個鉛筆標價錯了!”我湊過去看,結果笑個不停。我跟他說:“標價沒有錯,這鉛筆是日本知名的名牌,有設計師掛名的,所以才會是這個價。”但立樹還是很堅持地說:“標錯了,我要去跟老闆說,否則他會虧錢!”』
我和楊昭商看到這裡,即使滿心酸楚,也忍不住含著眼淚笑起來。
愛文也說了一些秀朗的近況,他說立樹自從來這裡之後,死都不跟秀朗說話,到現在父子還在冷戰中。
結果他們親父子不和,反倒是她這個陌生人多了和立樹相處的機會。
『立樹每天都會跟我提起你,晚上睡不著時,我想講床邊故事給他聽,他卻說由他來說故事就好。但結果全都是關於你的事,他說恆恆帶他去過遊樂園,也帶他去給樹澆水,他說恆恆睡覺的時候會打呼,還說你睡起來時,瀏海總是會往一邊歪。』
『他來這裡一個禮拜,開口閉口都是恆恆,不管說什麼,總是會扯上“恆恆告訴過我……”、“恆恆老是說……”我覺得這孩子,似乎很怕把你忘記似的。每天晚上,我去他房裡偷看他時,總見他一個人拿著畫筆,在圖畫冊上拚命畫些什麼。』
『我從背後湊過去看,才發現他在畫人,畫裡的人就是你,有時候還有一隻猩猩,我想你可能帶他去動物園玩過吧。』
『他一遍又一遍地畫著你,我新買給他的圖畫冊上,幾乎每一頁都是你的人像。笑著的恆恆、哭著的恆恆、生氣的恆恆、害羞的恆恆……立樹的畫上,滿滿的都是這樣的標題。還有一張是你抱著他,和他一起坐在家門前的畫。』
『那張畫,我附在信上一起寄給你了。已經徵求過立樹的同意了。』
我在信紙的最後,抽出一張素描紙。入眼我就知道那是立樹的畫,我睜大了眼,那是那天傍晚,我替他剪頭髮時的景像。
立樹剛被我剪完了頭髮,笑著看著鏡裡的自己,而我從後面按住了他的肩,抱住他小小的身體,兩個人一起指著鏡裡的映像,討論得口沫橫飛。
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