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了馬鐙子坐到後頭,雙臂護住蘇一拉起韁繩,夾了下馬腹下山去。不管她有什麼事,這會兒帶了她下山瞧瞧大夫才是最要緊的。
韓肅和許硯正在山道兒上回營,瞧著兩人下山,微側了下身子,到底沒說什麼。原是他救的人,這會兒卻叫小白撿了功勞。他也無所謂搶不搶功,只是心裡不自覺有了惦記,想著她不知有沒有別處受傷。知她受驚過度,才剛想拍她背給她安撫,也未能給上。
韓肅站在他身側,像是洞悉一切一樣,壓了壓手下彎刀,“王爺有什麼心思,早些說出來。”話外的意思是,小白那貨不得不防著,指不定哪一日好姑娘都叫他拐走了。他又不是個能託付的主兒,大是不能放心把姑娘交給他的。
王爺卻沒說什麼,轉回身去。但往上走了兩步,開口道:“我們也回去吧。”
打馬走胥門回去城裡,馬蹄兒噠噠跑得飛快。一氣回到王府,皂靴踩上馬鐙子,下馬踩了階磯入門。林管家不知出了什麼事兒,急急迎上來,接了他解下的絳色披風和手中串紅纓馬鞭兒,問:“王爺怎麼回來了?”
許硯回頭瞧他,“小白和蘇姑娘沒回來?”
林管家搖頭,“卻是沒有,蘇姑娘不是往山上尋您去了麼?”
許硯頓了頓,放緩了神色,也沒說什麼,轉身仍是往院兒裡去了。林管家送他到二門上,便止了步子。他瞧著王爺今兒不大對,自忖一番,不知什麼因果,搖著頭離了那垂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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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一和小白同乘一馬,自然也是奔著城裡來的。騎馬到了胥門,蘇一才真的醒過神兒來。腦子裡有了頭緒,拉了馬嚼子讓馬停下,怏怏地說:“讓我下去罷,叫旁人瞧見了,什麼體統呢?”
小白瞧她模樣兒哀哀,也不好強決定什麼,自己先下了馬,拉上韁繩,“你別下來了,摔了一身的傷,還能走得動多遠?我牽你找家醫館瞧瞧,沒大礙的,洗把臉兒也是好的。”
蘇一與他客氣不起來,這會兒心下里難受,也便點了頭。小白牽馬,她就在馬背上晃著身子。好半晌,忽而開口說了句:“我往後再沒臉見王爺了。”
“怎麼呢?”小白回頭瞧她,“今兒的事是個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你不懂。”蘇一面色無神,眸子放空。她今兒搞砸了事,險些牽累了王爺。而最為難以啟齒的,她竟然把王爺給抱了!他那樣兒的人,遇著這樣兒的事情,該是很生氣的罷。她是識趣兒的,不能這樣了還往人眼前杵,招人厭惡。
小白也不知她想的什麼,勸不到點子上。只帶她就著東門找了家近的醫館,進去瞧了大夫。身上確也沒有筋骨損傷,不過是擦破了好幾處皮子。還有兩隻手,因扒著那崖口的凸石,磨破了不少皮,見了血。拿了藥往上灑,傷口碰著藥粉子就是鑽心的疼,卻也得忍著。自己作下的傷,唯有自個兒咬牙受著。
出了醫館,她念著王爺沒發落她已是仁慈,自然不能再自討沒趣兒往王府上去。那裝著香囊的亮緞錦盒,還收在她袖袋裡。這輩子她頭一回燒的銀胎琺琅,算是送不出去了。此前送還算份心意,這會兒送算什麼呢?白叫人看了生氣,還要扔出來的。
她在岔口與小白分道兒,不再要她相送,說的是:“你讓我靜靜吧,這一天惹下的禍,夠我一輩子回味兒的了。得時時刻刻警著自個兒,再不能做出這樣的混賬事。”
小白拿她沒法兒,也便隨她去了。自己翻身上馬,走前不忘囑咐她,“別多生心思,王爺大度得很,不會念著這事兒的。他毫髮未損,你牽累他什麼?恐是你自己多心了。他那般身手,韓總管也不及其七分,你是不必為他擔心的。”
蘇一點頭,“你走吧,我也回去了。”
辭了小白,隻身往鋪子裡去,身上到處都疼。蘇一步子走得慢,只是低著頭。鞋尖兒擦破了布,起了一塊兒毛邊兒。她仍是想在山上的事,伸手抱了王爺實在不該。又想起他那語氣溫柔的話,說的是“我知道你很害怕”。一直是這樣,他什麼都知道,好像看得穿她所有心思,卻又能叫她很是安心。可這又怎麼樣呢,人家是王爺,理應有這樣的本事。小白不是說了麼,他們宮裡長大的,揣摩人的本事打小就練起了。
一直回到鋪子,蘇一仍是怏怏,跨了門檻進屋,有氣沒力地說了句:“師父,我回來了。”卻也不多看,自去自己的小桌邊兒坐下。
陶師傅是不在的,自沒有人回她的話。她這會兒手心全是傷,捏不起刻刀握不起石鏨,活兒也沒法幹了,便坐在那發呆。忽見著陶小祝坐到了她面前兒,問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