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對他輕聲地說,“我們同去談談一件事兒,談完之後我就要走了。”
“不,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鮑里斯說道,“如果疲倦了,就到我房裡去吧,躺下來休息休息。”
“果然是……”
他們走進鮑里斯睡覺的一個小房間。羅斯托夫還沒有坐下來,就感到非常忿恨,好像鮑里斯對不起他似的,他立刻向他談起傑尼索夫的事,他問到,他是否願意,是否能夠透過自己的將軍替傑尼索夫向國王求情,並且透過將軍轉交一封信。當他們二人留下的時候,羅斯托夫第一次證實,他不好意思去望鮑里斯的眼睛。鮑里斯蹺起二郎腿,一面用左手撫摸右手的纖細的指頭,一面細聽羅斯托夫講話,如同將軍細聽手下人彙報一般,他時而向一旁觀看,時而他的目光中也像蒙著一層什麼東西,而眼直勾勾地盯著羅斯托夫的眼睛,每當鮑里斯這樣注視羅斯托夫的時候,他總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就垂下眼簾。
“我聽過這種案件,並且知道,國王嚴厲地對待這種案件。我想莫如不讓他陛下知道。依我看,最好乾脆向軍長求情……
但一般說來,我想……”
“那麼你什麼也不願意辦.你就照直說!”羅斯托夫不望鮑里斯的眼睛,差不多叫喊起來。
鮑里斯微微一笑。
“我倒是要盡力去辦,不過我想到……”
這時門內傳來了日林斯基呼喊鮑里斯的聲音。
“喂,走吧,走吧,走吧……”羅斯托夫說,他拒絕了晚飯,獨自一人留在小房間裡,他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踱了很久,傾聽隔壁房裡法國人的快活的談話聲。
!
20
羅斯托夫在替傑尼索夫求情感到棘手的那天來到蒂爾西特。因為他穿著一身燕尾服,未經上級允准擅自來到蒂爾西特,所以他本人不能去見執勤的將軍;鮑里斯即使願意,也不能在羅斯托夫抵達後次日辦妥這件事,六月二十七日之天,簽訂了最初的和約條款。二位皇帝互換了勳章:亞歷山大獲得榮譽團勳章,拿破崙獲得聖安德烈一級勳章,是日法國近衛營為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舉辦了一次宴會。兩位國王均須出席這次盛大的宴會。
羅斯托夫和鮑里斯在一起時,覺得不好意思,很不舒服,晚餐之後鮑里斯順便來看他,他假裝睡著了,第二天清早,他盡力設法不和他見面,離開了住宅。尼古拉穿著燕尾服,戴著禮帽,在城裡徘徊遊蕩,仔細地觀看法國人和他們穿的制服,仔細地觀察街道和俄皇、法皇居住的樓房。他在廣場上看見擺好的餐桌,正準備飲宴。在街上他看見懸掛的帷幕和不同色彩的俄法兩國國旗以及A(亞歷山大的第一個字母)N(拿破崙的第一個字母)大型花字頭。家家戶戶的窗子上也懸掛著兩面國旗和花字。
“鮑里斯不願幫助我,我也不願和他打交道。這個案子判決了,”尼古拉想道,“我們之間一切都已完結,不過在沒有辦妥我能替傑尼索夫辦到的事情之前,主要是,當我沒有把呈文轉交國王,國王之前,我萬萬不能從這兒走開!……他就在這兒!”正當羅斯托夫情不自禁地又向亞歷山大佔用的樓房走去時,想道。
有幾匹用以乘騎的馬停在這棟樓房門口,侍從們正在集合,顯然是為國王出巡作準備。
“我隨時有可能看見他,”羅斯托夫想道,“我只要能把呈文直接轉交給他,說出全部情況就行了……難道僅為燕尾服一事就會把我逮捕嗎?這沒有可能!他會明白,正義在誰一邊。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知曉。究竟有誰比他更公允,更寬宏大量呢?倘若因為我待在這裡而把我逮捕起來,那不算倒黴!”他一面想著,一面望著那個走進國王佔用的樓房的軍官。“豈不是可以進去。哎,全是廢話。我走去把這份呈文親自交給國王,這樣對德魯別茨科伊更糟,不過是他把我弄到這個地步的。”忽然羅斯托夫摸了摸口袋中的呈文,出乎意料地毅然啟步,徑直地向國王佔用的樓房走過去。
“不,我現在不能像在奧斯特科茨戰役後那樣放過這個好機會,”他想道,時刻期待著遇見國王,一出現這個念頭,他就覺得熱血湧上心頭。“我跪倒在國王腳下,懇求他施恩,他扶起我來,聽我直言,還要感激我。”“當我能夠行善的時候,我感到幸福,能夠糾正不公平的事情才是最大的幸福。”羅斯托夫腦海中想象到國王將要對他說出這番話。他於是從那些好奇地觀望他的人身旁走過去,登上國王臨時佔用的住宅的臺階。
寬大的樓梯從門廊一直通到樓上,右邊可以看見一扇關上的門,樓梯下面有一扇門,通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