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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部分

“你們方才說‘明天’來。”蔡富清板著臉道:“不是老五好心,你們還有‘明天’?”他擺步兒踱著,像私塾老先生給學生講書,緩緩說道:“綿陰掌不傳江湖已經一百三十年了,是端木一家的獨秘。這種掌可怕之處,擊人不用挨身,五丈以內都可施用。中掌之人也無大痛苦,只四肢百骸麻木如同中風無藥可醫。最教人不堪忍受的,是到最後形同死人,唯有耳聰心明——你們想想,你其實沒有死,聽著家人商議料理你的喪事、何日出殯、幾時請和尚道士超度、什麼時辰火化——活‘死人’目不能瞬,口不能張聽著,是個甚麼滋味?”

他沒說完,二人已唬得魂不附體,都是臉色慘白、通身汗流,伏身仰臉位聲哀告:“師父師父……各位老大……”金龜子還略撐得住,只請“佛手高抬”,洪三己是軟癱在地渾身發抖。

“什麼他媽的城東雙煞,就這副熊樣兒?”梁富雲笑嘻嘻從裡屋掀簾出來,照屁股一人給了一腳,說道:“老子賭輸了錢,本想捉你兩個弄幾個使使,到你們死不了活不成時候收寶,偏是五哥操雞巴這份閒心——給,一個一包藥,先護住心,喝掉!”說著,將兩個小桑皮紙包兒丟了地下。燕入雲端了茶來,兩個人抖著手,齜牙咧嘴各將一包土灰色散劑吞嚥了肚裡,苦著嘴兀自道謝:“謝六爺,謝謝……原來六爺賭輸了,褲子襠西局子裡去,我兄弟包場你收火頭。一晚上三二百兩是穩穩當當的……”

二十一 燕入雲情痴悲失路 袁於才接差驚焚書

梁富雲做張做智,運功跌腳,雙手箕張騎馬蹲襠,好半日才將二人胸前的掌印拔得褪了顏色。二人內服磚灰老牆土,外經他們這麼一做作,挨那一腳踢,麻木也沒了,跳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腳,覺得毫無不適,頓時喜得眉開眼笑,撲翻身便拜倒在地,頭磕得咚咚作響。金龜子道:“六爺要不嫌棄,我兄弟願拜門牆子弟!跟你鞍前馬後,三刀六洞誓不皺眉!”洪三也道:“比起六爺,我們那點子三腳貓功夫、鐵布衫本事,實在連只池塘邊的瘌蝦蟆也不如——我們拜你為師,列位老大生意走到金陵,半個莫愁湖東、靈谷寺向西這片,化銅販鹽都無礙的!”梁富雲聽著,撮著牙花子瞟黃天霸,見黃天霸微微頷首,才道:“這得我老闆點頭,老闆也是我師父——雖說洗手江湖,門裡頭也是有規矩的。”兩個人又轉求黃天霸,發誓賭咒的異常懇切。

“富雲,你無端給我惹事!”黃天霸嘆道:“我們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攪到江湖夥裡去,能安生麼?入江湖不易,出江湖更難!——我沒有教訓過你麼?”梁富雲唯唯稱是,陪笑說道:“徒弟實在是賭輸了錢,又聽他兩個口裡胡侵,辱及師父,還想和師父為難,所以下了綿手,也有給師父爭臉的心思——你們曉得我這師父是誰?就是名震四海的金鏢黃——諱字天霸!你兩個小小螢火蟲,就敢拿天上月亮開心!”

二人這才恍然大悟,今晚栽霸折筋斗,犯在“婊子鏢打黃天霸”這句玩活上,越發求告不已。黃天霸又微嘆一聲,說道:“正入我黃家山門,你們不成,因為我帶徒弟們要各處作生意。富雲,你收他們作乾兒子,也可傳點功夫——金陵是我們常來過往之地,有個腳窩兒在這裡也不壞。”

拜師收徒,江湖上體面光鮮尋常事,莫名其妙中了別人暗算,就認人家是乾爹,這個輩分說出來太在朋友跟前掃臉了。二人跪著發愣間,燕入雲笑道:“怎麼,不願意?”

“豈敢呢!”金龜子拱手陪笑,說道:“這是件大事。直到目下,我兄弟還不曉得六爺尊姓,我們原有師傅,也要稟告一聲,場面才走得周圓——可否容我們回去,備好帖子香燭,選個日於,拜叩成禮,似乎鄭重些。”

黃天霸知道他們心裡並不十分服氣,格格一笑說道:“是你們自己要拜師的麼!他是我的徒弟,叫梁富雲,其實也並沒有驚世駭俗的藝業——你說的有道理,回去商議一下,這件事從容再議——你們去吧!”

“這兩個要搬他們的掌子來對陣了。”賈富春笑道:“不是文盤就是武盤,只在明日後日。很該在這裡再給他們幾手,降服了再放走。”黃天霸道:“這是小角色,降服了也沒大用場。南京現在局面與當初富名在時已人事全非,江湖上的事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南京黑道兒總堂子叫蓋英豪,你們聽聽這名字,就不像個好惹的主。我們又不是認真來這裡爭霸,又不想和他們劈霸,強龍不壓地頭蛇,恰到好處就成了。絕不要和他們武盤生分。”一頭說,見劉墉進來,便忙起身相迎。笑道:“崇如大人,委屈你了。白龍魚服漁父樵夫皆可欺,當賣卦先生少不了受小人的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