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秦蓁正在自家園地裡種山茶,雖簫清羽承諾她以後會搬到城裡住,但這裡是他落地生根的地方,不管搬到多遠,等他們老了,會遠離喧囂,迴歸到這裡過悠然田居的生活,而她亦會跟隨。所以秦蓁想把這裡裝點得更美。
春去夏至,夏初的熱浪吹髮了樹梢上的嫩芽,吹開了爛漫山花。女子蹲在園地內,手指和逶迤的裙裾都沾染了泥土,她嫻靜又耐心,將一株株山茶的幼苗植入扶正。
林淵看得直搖頭,壓抑心中已久的怨氣噴薄而出:“不該啊,不該是這樣子的!短褐粗偈,挑水耕種,這不該是你的生活啊。小姐在我心目中,是巾幗不讓鬚眉,該闖蕩一番大事業的,怎也被這世俗所束縛,甘願當一個農家婦!有了錢,多少個這種園子買不到。”
秦蓁搓了搓手上的泥,站起來,漠然的直視林淵:“不要自以為是的瞭解我。倒是你,滿腹才華,不該將一腔熱枕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嘉州阜陽那邊,就拜託你了。”
正是這件事,讓林淵傷心。林淵一路上手都持著那封她親筆寫的推薦信,滿目愴然:“小姐,你還是我認識的那位,做事一絲不苟的東家嗎。你明知讓我去嘉州不是最好的選擇,難道,真是為了簫清羽?”
秦蓁坦然說是,目光有些冰冷:“我看不得他受欺負。”
林淵直到此刻,才像一個真正的失敗者,他落魄的喃喃:“你居然這麼愛他,甘願違背自己的心性做事。”
他眼神猝然變得冷直,“那你怎麼又能肯定,我會服從你的安排,遠離你們去嘉州。”
秦蓁走到水桶邊,就水洗手,侃侃而談:“林淵,五歲起便在金陵繡坊做事,其間換了五間倒閉的工坊,十二年前輾轉來到杭蜀繡坊,開始大展拳腳,又在姜如巧接手繡坊後熱光退散。”
她淡淡注視他:“林淵,無論是輝煌還是落魄,你註定這一生都只會跟刺繡打交道。如果你敢拒絕嘉州阜陽的陶老爺,難道就不怕他報復,讓你在這一行待不下去麼。”
陶老爺最大的願望就是引入蜀繡,讓陶家繡莊百花齊放。陶老爺是否會小心眼報復林淵不得知,但只要秦蓁稍稍使計,添油加醋說林淵是兩家繡莊合作的絆腳石,那陶老爺定會不遺餘力,聽從秦蓁的蠱惑搬開這塊絆腳石。這叫借力打力。
她敢這麼威脅林淵,林淵卻無法威脅她,譬如將她暗自謀劃奪回繡莊的事透露給姜如巧。那樣姜如巧會將他一塊攆出去,而新繡坊已初具雛形,姜如巧那個笨女人撼動不了新繡坊的利益,只會加劇姜如巧對秦蓁無濟於事的仇恨。那樣做對林淵有什麼好處?沒有。
她對人心算無遺策,林淵咬緊牙根,陰笑一聲:“小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也下了很大決心。外面世界廣闊,任我翱翔。待我歸來之日,小姐是否會後悔今日養虎為患的決策呢?”
“林叔此去,是為了溝通兩家的聯絡,你自始至終,還是金陵的人,林叔好了,我們也跟著水漲船高。他日你若變成了猛虎,我又豈當會不思進取,還是東吳阿蒙?”
少女眉目間的自信飛揚,令林淵靈魂深處都在震動。他既割捨不下這樣的她,又想真的出去闖一番給她看,來日不再是她管制他,而是他庇護她。
失敗過一次的人,不敢當面將大話放出。林淵吞嚥千萬不捨和不甘,雙手執拳:“東家保重,我這就去了。望來日相見,你我都當刮目相看。”
秦蓁頷首:“林叔也保重。”
暑熱漸重,晚間,秦蓁要先放一盆涼水,將熱汗都擦拭乾淨了,冰冰涼涼的,再塗抹香膏。簫清羽就在旁邊,撐臂看著這幅永遠看不膩的畫面。
簫清羽今日有些出神。白日裡他在廚房裡,將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既感到感動,又感到羞慚。大小姐在紀昭和林淵心中原來是那樣固執的一個人,卻為他,做了讓步。
“秦蓁,”簫清羽猶豫的開口,遲疑後,堅定道:“如果是我讓你為難,真的不必。我可以去跟林淵講和,用我們男人的方式較量,他可以繼續留在你身邊。我保證不會再逼他離開。”
秦蓁歪腦袋,揉搓溼發,簫清羽見狀接過巾櫛,拉過椅子貼近她,幫她輕輕擦拭。秦蓁鬆了手,由著他,清閒的翻看賬本:“我相信你的保證,卻不能相信林淵。我一直用自己的思量,定型一個人,不知人心最是複雜。在看到林淵在你面前的小人嘴臉,我當時還驚訝他是不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簫清羽撇嘴:“那是因為,愛會讓人變得不正常啊。”他有切身經驗。
“好了清羽,”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