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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部分

朝著捧著酒插子等著替自己斟酒的相有豹說道:“有豹,你也倒上!”

依著洪老爺子的吩咐,相有豹默不作聲地陪著洪老爺子連幹了三杯老白乾,這才一邊替洪老爺子斟酒,一邊低聲朝著洪老爺子說道:“洪老爺子,您有啥話要教訓的,我這兒仔細聽著呢,您吩咐?”

輕輕擺了擺手,洪老爺子微微閉著眼睛沉吟片刻,方才緩緩朝著相有豹開口說道:“有豹,你該是知道我家裡頭有仨兒子。如今有倆兒子生死不知,還有個兒子。。。。。。不提也罷!這要不是火正門裡賞了個我個供奉的金交椅坐著,捎帶著還叫九猴兒慢慢學著我雀兒洪家做雀兒哨的手藝,怕是我雀兒洪家的手藝老早就得絕傳?可要朝著早年間說,我雀兒洪家也算得上是四九城裡人丁興旺的大家宅,要不是。。。。。。。”

似乎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當年往事,洪老爺子猛地頓住了話頭,伸手捏過了相有豹剛剛斟滿的小酒盅一飲而盡。這才緩和著口氣說道:“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了四九城,四九城中無論貧富貴賤、軍民商宦,差不離全都遭了一場劫難。京西皇家三山五園,一把大火燒了幾天幾夜,街頭巷尾。無數洋兵燒殺搶掠姦淫。那時候我雀兒洪家買賣上一共二十九口子人,原想著交出家當、跪拜唱名(注1),總還能保得個家中人丁性命。可沒承想,十幾個撞進了窄門的日本兵搶了財物不算,還想。。。。。。。”

伸手拭去了眼角沁出的淚花,洪老爺子喃喃自語地說道:“我大哥抄了傢伙,就是平日裡拿來敲脆皮子黃銅的小捶兒,攏共不過核桃大小的玩意,可還沒等他衝到那想要禍害我大嫂的日本兵跟前。整個人就叫槍子兒打得腦漿迸裂!”

“二哥念過書,估摸著是嚇傻了,跳起來要跟那些個日本兵理論!話都還沒說囫圇,人就叫好幾把刺刀挑著舉到了半空。。。。。。。”

“爹老了,腿腳都不利索,還沒等從地上站起來,身上就捱了好幾刺刀,瞪著一雙眼跪著死在我眼面前。。。。。。”

“大嫂和二嫂生生叫那幾個日本兵給糟蹋死了。估摸著是覺著大嫂那倆孩子哭的聲兒太大,一個日本兵笑呵呵的過去抱著我大嫂的那倆孩子。一手一個的就這麼抱著走到了院裡那口水井旁邊。。。。。。。。”

“幾個徒弟輩兒的想跑,可人哪兒跑得過槍子兒?就算是能逃出了院子,可門外邊還有那麼多洋兵啊。。。。。。。”

“一個家,操持起來艱難、敗落下去容易。一個人,養活起來辛苦,可是。。。。。。。”

顫抖著手指。洪老爺子慢慢解開了身上的衣裳,指點著自己胸前幾處猙獰的瘡疤顫聲朝相有豹說道:“二十九口子人,就活下來我一個。。。。。。聽大夫說,我要不是天生一顆心就生在右邊,怕是也得。。。。。。。。那洪家在這世上可就再沒了根苗。雀兒洪的手藝,從此也就只剩下個名號。估摸著最多能有二十年,也就再沒人記得這世上還有個善做雀兒哨的雀兒洪家了!”

一雙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一雙眼睛瞪得猶如銅鈴,相有豹沉聲悶喝著說道:“那後來。。。。。。。。您。。。。。。。”

苦笑著合攏了衣襟,洪老爺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老天爺在洪家二十九口人裡頭挑了我活下來,那我可不就得活著?等得世道稍微安穩了點兒,我這不又靠著做雀兒哨的手藝撐起了雀兒洪家的字號,娶了媳婦,有了孩子。。。。。。。”

猛地捏起了自己面前的小酒盅,相有豹一口將酒盅裡的老白乾一飲而盡:“那這二十幾口子親人的血仇,就這麼。。。。。。就這麼。。。。。。。”

慘笑著擺了擺手,洪老爺子攤開了雙手朝相有豹說道:“就我一個做玩意的,身無勇力、心無智計,我就是想報仇,可我又能拿什麼去報仇?再者說了,我又上哪兒去尋那些禍害了我全家的仇人去?大清國都打不過的日本國,我一個靠手藝吃飯的碎催人物,又怎麼打得過那些手裡有洋槍洋炮的日本兵?!”

‘喀嚓’一聲,相有豹生生把拿在手指間的小酒盅捏了個粉碎:“可我不服!憑什麼那些日本兵就能上咱們家裡來搶東西、殺人?!要說是為了得著咱們手裡的好玩意,咱咬牙心疼的也都給了;為了得著咱們的地盤,現如今關外四省差不離也都歸了他們!都說是光棍直打九九、不打加一,東西、地盤都得著了,為啥還要殺咱們的人,咱們可也真沒招他、惹他?!”

耳聽著相有豹說話的嗓門越來越大,洪老爺子卻依舊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徐不疾地朝著相有豹說道:“不服,又能咋樣?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