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錯間,從頭上的後視鏡裡,喬正僧看清了吳麗環臉上的表情。
第三個問題,“方才酒桌上我說了一句話,你一點也不驚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喬正僧在心裡苦笑。想想也夠荒謬,他從未對當事人表露過心跡,但對不相干的外人倒是說了兩遍。
這次吳麗環倒是很想回答,但支吾了半天,終究沒有講出來。還好喬正僧幫了她一把,他自問自答的說,“類似的話我只跟趙金盤說過,趙金盤告訴項寶通,項寶通又說給你聽,我猜的有沒有錯?”
吳麗環聽了點點頭,她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聽了他的醉話在先。
窗玻璃上的水汽都快凍住了,吳麗環坐在車裡瑟瑟發抖,只覺得一雙腳紮在冰窟窿裡,膝蓋以下沒了知覺。她實在受不住了,傾身往前一撲,扒到前座的靠背上,想跟喬正僧說一聲,讓他開快點。
這時候她看到他穩穩坐著駕駛位上,紋絲不動的肩和冷峻的側臉。隱隱的,也許是被凍得神志不清了,吳麗環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錯覺。這條被延長了的漫漫回家之路,是對方為她設計的刑訊。他讓長夜與嚴寒來折磨她,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兩樣也已經足夠。
第30章
因為這一路的受凍,毫無意外的,吳麗環當晚就發了燒。她僱的一個做半天掃除的女傭,中午過來的時候發現女主人躺倒在床上,人病的昏沉沉,連口水都沒力氣倒,不由得大表同情起來。
女人混得再風光又怎樣,身邊沒有個依靠,到老到病就只剩下淒涼。
可惜這位阿嬸猜錯,吳麗環並非沒有依靠,只是這次她不想讓項寶通知道。把大夫請到家裡來,打了一支退燒針後,吳麗環便強撐著出門了。
當天晚上,吳麗環跑到喬正僧處,交了一封信給他。
信封裡薄薄的一張紙,紙上寥寥的幾個字:平安,勿念。落款是楊滿。
喬正僧將信捏在手裡,低頭看了良久。吳麗環在旁邊惴惴,鼓起勇氣說了一句,“我認得楊經理的字,這是他寫的沒錯。”
喬正僧半天不做聲,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因為昨晚的煎熬尚且心有餘悸,吳麗環被他看的心裡發毛。
“筆跡可以模仿……”喬正僧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看到吳麗環又緊張起來,他才口氣淡淡的承認了,“不過這確實是他寫的,我也看出來了。”
吳麗環大鬆一口氣,“也就是說,人還活著,楊經理他沒事……”
喬正僧問,“是麼,你真這樣想?”
對方一直這麼陰陽怪氣,吳麗環心裡憋火,很想嗆他一句,廢話,這不明擺著的!當然終究還是沒敢。但她又委屈的想,自己畏懼喬正僧是沒錯,但也沒怕到這份上,被這麼一番折騰,到底是為了誰呀!
喬正僧將信紙放下,開啟旁邊的木匣子取了一根菸,點上吸了一口問,“這信怎麼來的?”
信封上沒郵票沒郵戳,肯定不是寄來的。吳麗環的回答是,“就放在我桌子上,剛剛我回舞廳的時候看到,問了一圈誰拿進來的,沒人知道。”
喬正僧抽菸總是很急,特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因為冬天的關係窗戶也沒開,吐出來的煙被鎖在屋子裡散不出去,霧一樣的籠著他,使他的表情看上去陰晴難定,更加不能琢磨。
菸草燃燒的氣味吳麗環太熟悉,對她這樣的人來說,煙和酒就好比茶和飯,是不可一日無的。她不熟悉的是喬正僧。楊滿失蹤後,她與喬正僧在工作之外的接觸變多了,其實也並不算多,聊聊數次而已。隔岸觀花她再一次覺得,脫掉紳士的外衣,這實在是個冷酷的人。
這顆冷酷的心忽視了她的病容,或者說從頭到尾,他的注意力就不在此處。有了這封信,怎麼看都是件好事,喬正僧卻沒有喜色。他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擱在一邊,勉強擠出個淺淡的笑來,口氣卻是不耐的。
“很好……沒事了,你走吧。”
吳麗環這次的病來勢兇猛。或許是第一天沒有休息好,第二天熱度還在。雖然是低燒,也燒得她渾身痠痛,好像被人卸了骨頭似的無力。大夫囑咐要在家臥床,她也就順理成章的沒有去仙月林。
但任誰也不會想到的是,喬正僧居然登門了。
這次他的開場是聊勝於無的寒暄,“昨天看著還挺好,今天怎麼病成這樣了,大夫看了麼?”
吳麗環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應付老闆,“我還好,一點小病,已經打過針了……謝謝喬先生關心。”因為這個病,她覺得自己開口就是沙啞的嘶嘶聲,實在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