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安娜·霍格思。
她是獨生女,從小就被父母細心照養,只是這種面面俱到的細心在披上“過度”的形容詞之後,往往可以簡稱為:控制慾。
安娜的父母想要養成一個完美無瑕的小孩。
而安娜天生就比較感性,也和絕大多數生物那般,對自己的父母存在本能的親近感。
誠然,她的父母從不會直接了當的將不滿說出口,他們看似尊重自己的孩子,卻並不會遮掩眼中的失望與惱怒,在一些事情上,他們也喜歡用委婉的規勸和冷暴力來表示不贊同,試圖達到糾正的目的。
要寬容大量,所以在學校遭到堪稱欺凌的惡作劇後依然保持著微笑。
要善於接受年長者的建議,因為他們是愛你、不希望你受傷,所以不能叛逆又不知好歹。
畫畫很費錢,也很難有出路,所以在母親委婉的勸說下放棄了愛好。
天馬行空的幻想故事和躁動的現代音樂只會讓人變得不切實際和浮躁,所以不能閱讀,不能傾聽。
父母雙親有信奉宗教的習慣,所以哪怕對此並不感興趣,她這一隻誕生在錯誤家庭的黑羊,也要披上白羊的皮努力融入其中。
……安娜很懂事。
懂事的孩子為了獲取父母的愛與認可,往往會越發敏感。
因為懂事這一點,本身就是建立在察言觀色的基礎上。
懂事的孩子彷彿天生就是洞察大師,總能敏銳察覺到他人臉上的神情變化,而他們讀出的訊息越多,就越會忽視自己的真實想法。
喜歡的衣服,因為母親並不滿意而被她主動提出放棄。
真正感興趣的東西,因為父親的嫌棄,而被她小聲給予同樣不欣賞的評價。
明明是別人弄壞了她心愛的珍藏,卻被要求自己不要太小氣,要學會原諒。
活成父母期待的乖巧純粹的樣子,在無數懂事的誇獎中,安娜要露出微笑。
無數不起眼的小事,無限積累的“懂事”,最終釀造出了一個溫順、聽話、不記仇,顧家又完全不會拒絕他人的乖孩子。
那就像是一棵樹。
一棵在幼年種下的樹苗,一棵在無數點滴的“懂事”中長大的,根系遍佈四肢百骸,已然不再能輕易拔出來的,名為“聽話乖巧”的巨樹。
事事都懂事、聽話、溫順的孩子,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是籠中鳥不該向往天空一樣,老老實實地聽從他人的安排,徹底的放棄自我,就不會痛苦了。
擁有自己的想法卻無法訴說出口,只能夠微笑著將心底湧出的自我與失落埋進深處,這種內心與現實的反差,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壓抑。
倒黴到了像安娜這般的:活了二十多年,都從沒人問過、尊重過她的意見。
她的意見也從來都不重要。
——而不知怎麼反抗的她,也溫順到了讓人恨鐵不成鋼的地步。
這是不對的。
安娜最大的“過錯”,就是沒能徹底殺死自我。
她還在不解地想:為什麼不能讓我決定一次自己的人生呢?
我不喜歡裙子,尤其是白色的裙子。
我沒有那麼大度,不想要原諒隨便弄壞我珍藏寶貝,哪怕只是一個廉價玩偶的傢伙。
我也不喜歡經濟學,更對宗教沒有興趣。
我想要就讀我感興趣的專業,想要去我喜歡的職業裡打拼,哪怕過程會非常辛苦。
我不想要吃魚,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我不喜歡約翰,哪怕他家和自己家的關係再怎麼好,彼此再怎麼知根知底,幾乎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我也不打算那麼早結婚,短期更不打算要一個孩子,哪怕婚姻與子嗣都被宗教視為神聖的禮物。
可我為什麼——
總是不能說出自己的想法呢?
“安娜穿裙子真好看,尤其是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像個聖潔的小天使。”
“寵物醫學?這有什麼前途呢?大學學費不便宜,我和你媽媽比你更清楚紐約的狀況,這座城市的競爭力很大,想要找到好工作,你的專業就得選得慎重一些,聽我們的,去學經濟。”
“約翰很適合你,知根知底的,你也該談個戀愛了,我和你爸對他就很滿意,你內向不愛說話,他有主見又外向,你們兩人在一塊剛好互補。”
“安娜,我們兩個月後結婚吧,我已經約到了一個很搶手的教堂和牧師。”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