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12部分

人,更是愚中之愚。”

李肆感慨地道:“可惜,人世間智者終究是少數,愚者居多,便是飽學之士,也難超脫這般迷思,更多人則是愚中之愚。今世英華所謂開民智,並不是讀書認字就能得智,這僅僅只是起步而已。”

李香玉挑起了彎月眉,她冰雪聰明,自是一下就找到了李肆這話的漏洞:“陛下所言天人三倫,所倡英華國本,所求的華夏大義,難道不也是這樣的夢?相信天道之人難道也是愚者,追隨陛下,拋頭顱灑熱血的人,難道更是愚中之愚?”

李肆笑了:“小香玉,這就是說到了你對今世法家的體認,律法之道,真是通往你所求的天國麼?”

李香玉一怔,就聽李肆再道:“不管怎樣的天國,都有一點,那就是人人成聖,德行天下,那樣的天國裡,又何須律法呢?有律法,就意味著有紛爭,既有紛爭,又怎會是天國?公正要透過律法所求,而不是自然發乎人心,又怎會是天國?”

李香玉櫻口微張,開始意識到自己對理想國的追求似乎在根上就有錯誤。

李肆再道:“小香玉,我看你就錯在將律法當作仁義道德之道,以為它的使命是求一個人間天國,是追夢之路。再來看天人三倫,看英華所立國本,自然也是錯的。”

李香玉有些茫然地問:“天人之倫若不是為追夢,那又是為什麼?陛下立今人之世,立英華一國,不就是求人世天國麼?”

李肆搖頭:“天人之倫,求的絕不是天國,就如律法,也不是用來繪夢。英華一國的大義,不是追夢,只是立起一道堤壩。投身於天道者,求的是不斷推高,推遠這堤壩,自上天爭得更多利,讓人世得更多福,能綿延不斷。”

見李香玉茫然未消,李肆說得更具體了:“天國之夢,人人都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天國之夢,甚至同一個天國之夢,還有不同的追夢之路,譬如儒家、法家和墨家。一國若是為追夢而立,那就又陷入劃一的怪圈,必須排除掉其他天國之夢,以及追夢之路才能向前走,而這就意味著對他人的禁錮乃至驅逐,到最後,這夢反而成為壓迫他人,榨取私利的工具,立起的大義就成了人人皆知其偽,卻不敢揭掉的幌子。”

“天人之倫所立的國家,雖也有夢,卻只是立起如堤壩一般的底限,不管是立國的大義,還是治政之理,求的都是這底限。護在堤壩之內的有無數天國之夢,容這些夢來修補和抬高底限之堤,而不是破開這堤壩,重造人世,所以……”

原本昂揚的語調轉為沉鬱:“小香玉,你若是目光只在堤外,而不是堤上,自然會看到太多與你夢中天國所不符的東西,樁樁罪行和醜惡不僅存在,而且還必須容忍它存在,這會讓你瘋掉的。智者之所以少,不僅在於知難,也在於行難,智者必須承擔痛苦,看到自己所倡之道絕無圓滿之日,自己畢生所為似乎毫無意義,因此更多人願意退回他們夢中的天國,這樣他們眼中的世界才會單純。”

李香玉看李肆的目光漸漸不再迷濛,過去那種仰慕雖還有,卻已開始朝敬畏,乃至是單純的畏懼變化。她低聲道:“陛下是說,陛下一些所為也是在這堤外麼?”

李肆心中閃過一絲憾意,他已清楚,小香玉對他的懵懂情絲,已隨之前的闡釋而消散了。這也很自然,剛才的一番話已經道明,自己這皇帝非她所以為的聖主仁君,身上沾染有血腥和黑暗,這些氣息還並非他不得已而沾,是他認為理所應當沾染的。

遺憾來得快也去得快,這琉璃人兒只適遠觀,強自近褻,違了她的本心,也就再非本來面目了。

李肆緩緩點頭:“堤壩未成之日,朕自然要行諸多難見天日之事。”

李香玉認真地問:“他人行不得已之事,也有這般藉口,就不知陛下認為,何時才能堤壩大成,律法通行。妾不求那等天國降臨,只求即便是陛下,事事也要守一國律法。”

李肆呵呵笑了:“是不是藉口,又要多久才能通行,這不取決於朕,取決於香玉你和千萬國人。這堤壩是你們所建,建得越高越廣,自然也會越限住朕。朕相信,英華終有虛君之日,甚至在未來,說不定連皇帝都不需要了。”

這話太虛,李香玉雖為李肆所言的智愚之分而羞慚,也明白了英華大義只為堤壩的真諦,但依舊不能慰籍她心中的沮喪和苦楚。天國之夢破碎,多年所學和所堅持的似乎都成為虛妄,淚水驟然奪眶而出。

此時就聽李肆道:“瞧啊,這就非是智者之為。精衛填海,愚公移山,雖知此生無望,卻還依舊執著,他們求的是盡本心之責。小香玉,不要太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