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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什麼常見病?&rdo;程曦不是會被她輕易敷衍過去的。她笑了一笑,那笑容很冷,像是在沒心沒肺地慶幸,又像是在嘲笑自己這一生枉與他人做笑談。&ldo;癌。&rdo;-往後的事情,其實都沒有太大波折了。她的身體急劇直下,秦家那邊的權力是早就交出來的,秦贇年紀還小,秦家那些老人都不是吃素的,一個個都想當攝政王,連港媒小報都暗自嘲諷,笑他們吃相難看。畢竟是林家嫁出去的女兒,那邊也隱約得到風聲,遣了她弟弟林丹朱過來看,程曦當時在這裡,出門的時候撞見自己這位&ldo;小舅&rdo;,也是三十歲的人了,蒼白膚色,優柔寡斷的神色,林家這些年每況愈下,他當記首功。這世上有些事往往就是這樣,寧願拿給別人糟蹋了,也不願意給你,但凡心性小一點,都要氣出心魔。當年林辰碧如果有半份家業傍身,在程家面前腰桿子能硬上一點,結局也不至於那麼難看。好在,她都不在乎了。秦贇也來過,不過不是探病,而是來問什麼東西,關起門來談了什麼,誰都不知道。只是秦家的這位新家主最後是摔門而出的,氣沖沖走了,從此直到她死,再沒來過。程曦一直留在這裡。癌細胞轉移,她時日無多。再耀眼的美貌,也一天天枯萎下去,漸漸消瘦,蒼白,進食困難,聖誕節之後,她一直靠點滴維持。精神漸短,一睡就是一天。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卻一直是冷硬固執的樣子,打探訊息的不是沒有,只是她手段仍然狠厲,三番兩次,起念頭的人就少了些。程曦一直陪著她。她冷漠、獨斷、蠻不講理,愚昧,無數次想綁住他,也曾是他最大的阻力。但她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他。所以他陪她到最後。-她走的時候,寒流來襲,是整個冬天最寒冷的一天。程曦坐在她床前,彼時她已經昏迷整整三天,後事都已辦好,這邊的習俗是嫁女不歸,她是要葬在秦家的。凌晨時她醒過來,窗外草木掛霜,溫房裡花開正盛。她很平靜,跟程曦說了一陣話,就算在最後關頭,她仍然神志清醒,條理清楚,秦家家大業大,她接手這許多年,雖然常常被那些長輩掣肘,也留下許多後路,而今都交付與程曦。她知道這些事,所以恨程則鈞,當初程曦被刺殺,她找上程則鈞,程則鈞說形勢比人強,說情非得已,說程家無數雙眼睛在看,牽一髮而動全身。鐵了心要狡辯的話,藉口何止一百個?只是都過去了。這世界很涼薄,人活著,才有情分,有顧忌,往後她走了,程曦是砧板上的肉,他才二十歲,上大學的年紀,如何敵得過那些虎視眈眈的老怪物,她再怎麼竭力多活一兩天,也無法護得他周全。當初程曦拿話激她,怪她束縛他,怪她不放他自由,說她不為他計深遠。其實私生子哪有什麼深遠,他本就是她二十年前偷出來的一個寶貝,見不得光的孩子,是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她若死了,洪水滔天,她也管不了了。所以她才到死也不放心。然而這些話,她都說不出來。她是林家長女林辰碧,巾幗不讓鬚眉,平生難有小兒女情態。唯一一個她會對他說軟話的人,已經於二十年前,與她恩斷義絕。這些話,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說出來。她只是告訴了程曦那些密碼,那些路線,那些無路可走時可以投奔的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她連遺書都已寫好,是怕自己病重之後頭腦不夠清晰,錯漏了什麼。最後是凌晨,很冷的天氣,她躺在床上,嘴角露出苦澀笑容,看著程曦說:&ldo;以後的路,你都要自己走了……&rdo;她這樣要強的人,到死都不肯插管,硬捱著痛不肯注射杜冷丁,到了這時候,仍然沒有一句溫情的話。程曦不說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他小的時候,曾經很想牽著她的手,一起放學,像任何一個有父母的孩子一樣,和她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學校裡的瑣事,然後開心地踏著夕陽一起回家。在他的夢裡,她的手總是溫暖的。然而如今她病體支離,瘦骨嶙峋,被病魔苦苦折磨,卻只有他來陪她走這最後一程。&ldo;沒什麼大不了的,&rdo;程曦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ldo;我會過得很好,我是你的兒子,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你要安心,要相信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