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窗戶很高，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刻，光從窗戶邊緣照進來，他輪廓並不是耀眼的英俊，但是莫名地讓人覺得清俊冷漠，從鼻尖到薄唇，再到額角，都讓人似乎能看到那面板下包裹的高傲的骨骼，他整個人就像一尊清瘦而冷峻的石像，每一塊骨頭敲下去都錚錚作響。很多年後，南仲遠仍然記得這一眼。他說：&ldo;那你呢，你自己喜歡吃什麼菜。&rdo;世事倥傯，時光像風一般略過，來日尚渺渺，往事不可追，無數的故事，無數的對話，南仲遠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唯獨記得這一句話。大概，是因為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句話吧。-林鬱坐在廘戰的椅子上看書，晏斯梵這個人總讓人想起某種貓科動物，總是能找到那個最讓自己舒服的地方，然後擺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靠在那裡。程曦手搭在林鬱肩膀上，和他一起看一本書。廘戰看的書是程式設計之類的，並不高深，在林鬱看來只相當於入門，看來他是想學程式設計。&ldo;我聞到香味了……&rdo;晏斯梵懶洋洋地說了句，然後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點。&ldo;只是熗鍋而已。&rdo;程曦頭也不抬，大概基因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用南仲遠的話說，他就是天生的皇帝舌頭，南仲遠有什麼新菜式一般是給他先試的，一般他願意再吃 提醒&ldo;對了，師父……&rdo;&ldo;什麼事？&rdo;&ldo;那個……小魚的事，&rdo;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解釋：&ldo;我其實只是為了逗下他，沒想到他真的會去。&rdo;漫長的沉默。&ldo;其實我也做過和林鬱一樣的事。&rdo;&ldo;啊？&rdo;&ldo;我也穿著人偶裝發過傳單，不過那時候是冬天，但還是很辛苦。&rdo;&ldo;師父……&rdo;&ldo;林鬱的性格和我一樣，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我用了很多年才改掉這習慣，但是，我不希望林鬱也失去這個習慣。&rdo;&ldo;……師父，我錯了。&rdo;-&ldo;什麼情況，&rdo;程曦推開廚房的門：&ldo;你們不是在做菜嗎？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難道是想毒死我們？&rdo;&ldo;我和我師父在探討人生哲學。&rdo;南仲遠笑眯眯地反擊：&ldo;怎麼，你不是在陪著小魚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阿梵呢？當心阿梵把小魚給生吞活剝了……&rdo;程曦得意地冷笑一聲，靠在廚房門上。&ldo;阿梵正在自作自受呢。&rdo;南仲遠聳聳肩，繼續切肉，秦陸顯然是會過日子的人，買的是地道的五花肉，南仲遠手法漂亮地把肉分成小方塊，放進鍋裡焯水，本幫菜的特色是濃油赤醬，他做菜效率向來快，已經用白糖在另外一個鍋裡勾好汁，程曦瞟了一眼，露出嫌惡的神情：&ldo;放這麼多糖，甜膩膩的……&rdo;南仲遠笑了起來。&ldo;阿梵難得回來一次，紅燒肉是做給他吃的，你好歹也是本地人，連糖都吃不了，好意思？&rdo;程曦冷冷&ldo;哼&rdo;了一聲：&ldo;廚藝不好就不要找藉口，你那餐廳遲早關門。&rdo;-雖然遭到程大少爺的嫌棄，但晚飯其實還是很美味的，不過六道菜，一道湯，但幾乎是涵蓋了中國幾大菜系了，濃油赤醬的紅燒肉，小火整整燉了幾十分鐘，湯汁都熬成暗紅糖色，肉塊酥爛，入口即化，肉皮卻很有彈性，泛著光澤，上桌的時候，整個院子裡都是香味。酸菜魚卻是四川菜的做法，一片片潔白魚肉上蓋著酸菜和野山椒，湯汁又酸又辣，因為醃製的時候加了蛋清，魚肉嫩得像豆腐，光是那種酸爽的香味就讓人垂涎。白斬雞用的是本幫菜的做法，魚頭豆腐湯用小火慢燉成奶白色，大概用的是粵菜的燉法。連蔬菜也花了不少心思，一道醋溜藕片，一道油淋生菜，再加上一道肉末茄子，南大店主簡直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藕片被切得鬼斧神工，只差沒雕出一朵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