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忙在雪雁的攙扶下起了身,嘴裡不迭地說道:“這是鬧的哪一齣了?如何北靜王府的人竟要來接林妹妹了?你一說這姓沈、姓萬的,我倒想起來了,莫非竟是那北靜王妃的兩個陪房來著?還不快伺候我更衣洗漱的,可莫要在人前缺了禮數兒。”說完,一回頭見雪雁還兀自發著怔,雙手連拍道:“姑奶奶,還不趕緊替你家姑娘梳洗更衣去!”雪雁忙應了一聲,飛身跑去了黛玉的耳房之中。
這裡鳳姐兒三下五除二的穿戴齊整了,遂快步走向正房,卻見賈母、王夫人、李紈並幾個有頭臉的媳婦子都已到齊了,正坐在房中與四個貴婦裝扮的媳婦們相談甚歡。遂一邊掀了簾子走進,一邊高聲笑道:“貴客來臨,不曾遠迎,還望恕罪了。”說著,向賈母、王夫人等人福了福身,又對著北靜王府的四個媳婦子笑說道:“因著府裡的小子們不經事兒,但凡遇上點子芝麻綠豆大的小磕絆,便都要巴巴兒的來回我。故而略來晚了些,如此怠慢了姐姐們,我這裡先行賠個不是了。”說著,福身下去。
四個媳婦子見狀,也連忙起身還了禮,其中一個笑問道:“這位想必就是璉二奶奶了?”賈母笑道:“正是我那個鳳丫頭,人稱鳳辣子的就是她。你們且別瞧她這會子斯斯文文的樣子,平日裡最是猴兒精的一個人。”方才說話的媳婦子,正是北靜王妃的陪房之一,因夫家姓沈名同,故而人稱沈同家的。這沈同家的聽了賈母的話,遂點著頭笑道:“二奶奶原是大忙人!且素聞寧榮二府裡頭,二奶奶是個比爺兒們還要厲害的人物兒,今日一見,果真便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奇女子一個。”
鳳姐兒忙笑著說道:“姐姐們快別取笑我了,我不過是仗著自己比別人略能說些,討了老祖宗與太太們的歡心罷了,竟沒得在貴客面前兒丟臉了。姐姐們快請入座。”
幾人坐定之後,賈母身邊的鴛鴦與琥珀等丫頭,早已奉上了新沏的香茶與精緻的細點。賓主又彼此客套寒暄了幾句過後,賈母遂輕輕抿了口茶,笑問道:“雖說我們與郡王府也是世交了,然到底也是奴才輩兒的,故而也不敢常去打擾府上。只聽說北靜王妃一向身子骨兒孱弱,卻不知如今大好些了不曾?”沈同家的忙微微欠身道:“老太君掛念了,我家王妃往年只要一入夏,便有懶言、氣虛、心悸等症,今年換了一個常太醫瞧著,竟似有些好轉起來的樣子了。”賈母點頭道:“有些太醫雖是看這個病兒拿手的,然看那病兒卻未必就好。既是藥不對症,倒是要想著勤換才是正理兒。”頓了頓,又道:“想我這邊兒的,原替我那外孫女兒請的是宮中的王太醫,看了也三年有餘了,竟不見好。如今她自個兒請了一個外頭的老郎中來看,且開了一張藥方兒,才不過吃了幾貼,竟是人也精神了、氣也順暢了。我瞧著也是滿心歡喜的。”
北靜王妃的另一個陪房,萬才家的,因聽見賈母說到了黛玉,便笑著介面道:“老太君說的竟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兒。也是巧了的,我家王爺因受了林老爺之託,說是要把林姑娘護送回揚州城,遂遣了我們幾個來接。那二門外頭,尚還有八個小子們正烈日當頭地候著呢。”賈母垂了垂眼皮,笑道:“我原是要讓自家的璉小子送林丫頭回去的,只是那邊的重孫媳婦兒,冷不丁竟撒手去了,這才暫緩了三日。”
鳳姐兒忙介面道:“雖說是緩了三日,我卻早已想好了要僱艘快船給林妹妹坐的。誰想今兒一問,那港頭上的一應船隻,竟統統被郡王府的人給包了去的。”萬才家的笑說道:“正是我家王爺派小廝們包下的,雖說只是受了林老爺之託,但我家王爺小心,只怕出了什麼岔子,便索性將港上所有的船隻都一齊包下了,且每艘船上更安了十六人在上頭,只等林姑娘一起航,便隨侍在側,互相間也好有個照應的。”
聽了北靜王竟有如此一番安排,賈母、王夫人、李紈、鳳姐兒等人,都是悚然一驚。賈母心裡頭雖十分不悅,然又不好表露的,只得淡淡皺著眉頭說道:“王爺想的固然周到至極。只是如此大的陣仗,卻不過是為了護送我府裡的一個姑娘回家,會否有些太過隆重了?只怕她小孩兒家家的,竟沒得折了福。”沈同家的欠身笑道:“老太君竟是多慮了。且不說如今江上的氣候無常不定、詭譎多變的;單隻說林姑娘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巡鹽御史林老爺之千金,又生得這般花容月貌、未及及笄的。若不多安些人手隨侍一旁,縱是老太君放心,我家王爺與林老爺卻是萬萬不敢掉以輕心的。”
賈母聽了這話兒,立時不便多語了。心中卻在思忖著,這沈同家的一番話,明面兒上,似是在說江上的氣候,然又說到什麼無常不定,又是什麼詭譎多變的,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