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仍是恢復的很慢,到現在,只能堪堪坐起身來。蘇宛讓人精心的服侍他,藥材補品源源不絕的往他營帳裡送過去。
這一日,蘇宛巡視完畢,想起好幾天沒去看裴御了,便往他的營帳裡走去。
邊塞的春天,早晚都有風,蘇宛本就體弱,又有楚之晏在一旁虎視眈眈,因此她穿的仍然像個圓潤的球體。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好一些了?”這話幾乎已經成了她每次來看裴御的開場白。
裴御動了動,旁邊照顧他的小兵連忙上前來,扶著他半坐起身。他當日的事蹟傳遍了整個營地,雖然裴家對不住孟家,但自家將軍都似乎放下了這段私怨,他們這些聽聞過裴御事蹟的,對他心生欽佩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再為難他給他臉色看了。因此照顧起來,也是十分仔細賣力的。
裴御點點頭,淡淡道:“比起前些天,又好了許多。”
然後兩人就會陷入一陣微妙的卻並不很尷尬的沉默裡,蘇宛以為這一回也會如此,不想裴御卻緊跟著說道:“我來邊城之前,已經預感京裡會不太平。”
蘇宛微驚,有些意外裴御突然與她提起這個來,她驚訝之餘,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話,乾脆沉默聽著。
如果裴御真的想要訴說的話,她不介意做一回他的樹洞。
“想來,楚神醫是最先預料到此事的人。”裴御頓了頓,面無表情的再度說道:“大年還未過,楚神醫就帶著小諾急急離開了京城。我意外之餘,就留心了下太子的動作。沒過幾天,傳出皇上病危的訊息,我立刻打定主意要帶著裴家抽身而退——”
他說著,靜靜看著蘇宛,“如果你想替你家人報仇,現在就是絕好的機會——我祖父在皇上駕崩前已經致仕,如今我裴家,也只有我一人尚有官職在身。”
蘇宛抿了抿唇,“你有官職在身,如何還能隻身來邊城?”
“大概因為我夠識時務。”裴御說著這句話時,嘴角似譏諷一般翹了起來。
“嗯?”
“我暗中注意新皇,他會沒有察覺嗎?他定然有所察覺的,所以才會由著我以尋找小諾的由頭,出京避禍——你看,我裴御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對先帝不忠,對孟家不義,我這一生啊……”
159 奉旨回京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蘇宛淡淡說道,“不能因為這個就否定你的人品,只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裴家要如此對待孟家?”
這回換裴御沉默了。
蘇宛並不心急。也沒出聲催他,倘若他願意說,她便聽,他不肯說,她也不會強逼著他告訴自己。她早就打算放下裴孟兩家的恩怨,帶著小諾過他們的新生活,最好那些過往都離她與小諾遠遠的才好。
她和小諾的生命,不是用來揹負那些沉重過往的。
“因為先皇需要一把刀,而裴家是最合適的刀。”半晌,裴御才開口說道,他說話時,沒有看向蘇宛。低下頭去,看不清面上表情。
“先皇有多忌憚孟家軍,就有多容不下孟家人。”裴御的語氣沒有半點感情與波動,“為何挑上與孟家有姻親關係的裴家?孟家叛國通敵之事若由裴家揭發出來,豈不是令人更加信服此事的真實?對付孟家。先皇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可他卻沒料到,他的江山,最後還是得靠孟家人替他守護著。”
蘇宛點頭,“的確很諷刺。”
一邊殺孟家人,一邊又要用孟家人,可能這世上還真找不出幾個人臉皮能有先皇那麼厚的。
“其實你該慶幸天子換了人。否則,無論你是勝是敗,都活不了。”裴御抬起眼來,安靜的看著她的眼睛:“你以為刺殺你的人真是南夷人派來的刺客?你一來邊城就收服了孟家軍的事一傳回京城,先皇就將御書房砸了。”
蘇宛詫異的挑了下眉,她倒真沒想到,刺傷她的刺客竟是皇帝的手筆。他對孟家軍的防備,可算是到了一種偏執的地步了。或許真該如裴御所說,真慶幸嚴錦把他弄死了,不然死的可就是她了。
等等!蘇宛驚出了一身白毛汗。
她想起進宮那時,嚴錦還是一副拿不上臺面的樣子。那時候她就猜想。即便嚴錦野心勃勃,短時間內怕也不會做出什麼大動作來。他想從容上位,自然不會給自己留下太多詬病與弊端。而她離京時,皇帝的身體雖然不是很好,卻也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仔細保養著,再活個八九年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然後是楚之晏的突然離京,他早知道皇帝容不下她,也知道了嚴錦的打算,他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