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幸而,他並不知道這一眼的真實含義。
他扶起晨露,卻並不放手,把她抱起,在宮女的驚呼聲中,輕輕放在床上。
“聽說你好些了,急著來探,結果撞了個正著——快起叫太醫!“後半句,是對著驚慌的宮女說的。
晨露連忙道:“只不過撞了一下,不妨事。”
“你被內力震傷心脈,實在兇險非常!”
元祈皺起眉頭,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你當日實在太過妄為,那使者言語挑釁,朕自有法子治他,給你出了這口氣——你也忒烈性了!”
晨露輕笑宛然:“我不是為了自己,只是,我赫赫天朝,豈是這等人可以作踐的!”
最後一句,語意剛決,颯颯之氣可見。
元祈雙眉一振,重新凝視著她大起知己之感——他素日裡只聽得鶯鶯嚦嚦,女子們嬌柔作態,不過是為了求得寵幸,哪裡能聽見這等金石之音?
世上竟有這等女子!
每一次,她都讓他感到驚奇……
他笑得爽朗,年方二十的年輕皇帝,英姿勃發。
“你這一場大勝,可真是讓朕揚眉吐氣,他們以為朕外無大將,內無高手……笑話!”
元祈想起那日韃靼使者的驚駭羞愧,心中只覺得暢快無比。
他即位僅有十歲,朝中名將凋零,靠著幾位藩王的私兵,以及周浚的異軍突起才堪堪讓韃靼退兵——和談之時,還要走數目驚人的金銀絲帛,這讓年僅十歲的天子感到奇恥大辱。
“也只有你,敢公然與韃靼人抗衡,那些文武將領,聽到韃靼兩字,就如同鼠見貓一般。”
他諷刺的嘆道。
“也有大臣不是如此呢,那天,那位兵部尚書黃大人,不是說的慷慨激昂,要把那大可汗的首級‘傳之天下’呢!”
“你相信他說的?”
元祈不敢置信的低喊,待看到晨露笑得輕顫,才發現自己被捉弄了。
“皇上恕罪,這位黃大人志氣可嘉,不過打仗這回事,文人還是不要攙和的好!”
晨露笑過之後,很爽利的說道。
元祈覺得新奇,不要說本朝,歷朝歷代以來,文人地位都居於武將之上,很多文人講究出將入相,認為自己的一番指點,就能讓戰局起死回生,本朝更有人拿著周浚的例子來說事,認為這班武將不通聖人大義,無人壓制,才弄得今日這等驕悍。
這樣一邊倒的輿論之下,晨露居然認為文人“不要攙和打仗”?
他心中驚奇,一番詢問之下,晨露只是微笑,再不肯說什麼了。
問得急了,她居然來一句:“我不過是個女子,怎能妄自議論朝政呢!剛才的話,不過胡亂說笑,能博您一笑,也就算我的功勞了。”
這樣奇異的女子,元祈也拿她無法,顧念她身體虛弱,他告辭離開了。
晨露打量著周圍環境,見寢殿中器物上乘,三班宮人輪流伺候,問過才知道,這是閒置的碧月宮,皇帝怕小院中人手不夠,特地把她移到了這裡。
小宮女滔滔不絕的說完,豔羨道:“皇上對尚儀大人真好,您昏迷了一日一夜,他幾次三番前來探視,看樣子都沒睡覺呢!”
晨露笑而不語,待眾人退下後,才輕聲道:“好?元旭當年,又何曾不是視我如唯一珍寶……”
空對著華麗宮闕,她笑得憂傷哀婉——
“這世上,真心,假心,我已分不清,也累得不願去分……”
“我只知道,寧可負盡天下,也不讓一人傷我!”
****
晨露身體未愈,就有各色禮品,以及前來慰問的後宮嬪妃,絡繹不絕。
這樣門庭若市的盛景,在太醫搬出皇帝口諭後,才稍稍減退。
有幾人,卻實在無法擋駕。
首先不顧勸阻衝入室內的,是已經晉一級的梅貴嬪,她親自提著上好補品,哭得梨花帶雨——姐姐前次救我於水火,這次有個萬一,小妹真是要肝腸寸斷……
她殷勤在旁服侍,不顧自己小產不久,身體也很是虛弱。
好不容易讓宮人勸走她,第二位出現的,是被禁足一月,罰俸三月的齊妃。梅嬪小產,惹得謠言重重,雖不能說兇手是她,卻也不無嫌疑,元祈以“協理後宮不力”的罪名,給了她小小懲戒,卻也讓她顏面盡失,加上梅貴嬪如今復寵,她第一寵妃的位置,岌岌可危。
她這次是有備而來,一進門就朝晨露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