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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可以擋擋風遮遮雨了,等冬天一到,就不冷了。我說,現在山下有簡易木板房,你為什麼不去住?她說,我去了,住過兩天,又回來了。我問,為什麼?她說,我家祖祖輩輩都住在山上,早就習慣了,現在一下子幾百人住在一起,就像大家都蹲在一個茅坑拉屎,很不舒服。再說了,我的愛人和孩子的魂還在家裡,我晚上陪他們睡在一起,心裡安穩一些。我說,你現在一個人,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指了指她肩上的揹簍,說,再苦的日子都過來了,沒得啥子的,我自己會種玉米、土豆,還可以去撿廢紙箱,背到鎮上去賣,一個廢紙箱,可以賣2毛錢呢!

在紅白鎮的柿子村,我看見,一個男人揹著揹簍,揹簍裡裝的全是磚頭。這個男人告訴我說,他家的房子全垮了,傢俱也全砸壞了,幸好愛人還在,女兒還在,揹簍也還在。我問他撿這些磚頭幹什麼?他說,撿磚頭來自己蓋房子啊!地震了,什麼都沒有了,一分錢也沒有了,撿回這樣磚頭,可以節約好大一筆錢呢!這些磚頭到處扔在地上,很可惜的,我和我愛人,還有女兒,都出來撿。我一看,他的身後果然有一個婦女和女孩在地上撿磚頭,母女倆一副很知足的樣子。我問男人,你一個大男人,怎麼也背這個揹簍?男人笑了,笑得很幽默,說,沒得法呀,愛人腰給砸傷了,女兒又小,這個“家”只有我來“背”了!

在紅白鎮空降兵133團的帳篷前,我還看見,三位大媽揹著揹簍,守在那裡撿礦泉水瓶。三位大媽起得早,像戰士一樣,每天早上5點,就準時“上崗”,一旦發現“情況”,爭先恐後,蜂擁而上。三位大媽都是寡婦,一位滿頭白髮,一位身穿紅衣,一位右眼失明。滿頭白髮的大媽叫鄭令英,63歲,丈夫6年前去世後,揹簍就一刻也沒離開過肩膀。這次大地震,兒媳重傷,孫女遇難。孫女已經15歲了,從小喜歡讀書,還說要考北京大學,北京考不上,就考成都,反正不種地,要讀書。鄭大媽家還養了11頭豬,這次震死了三頭,三頭都是大肥豬,已經長到了160多斤!鄭大媽說喂一頭豬不容易,她每天都要山上背豬草,背滿滿一背篼,每天還要煮一大鍋豬飼料。沒想到剛把豬養大,卻死了!鄭大媽說這事都怪兒子,地震那天兒子只顧去村裡救人,不在家幫她救豬,結果死了三頭豬,一頭豬能值1000多塊呢!鄭大媽說起三頭豬來,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像比孫女還要可惜。她還說地震後村裡就發給她310元錢,再也沒有見著一分。全國支援了災區很多好東西,她什麼也沒得到,得到的都是些泡麵、舊衣服什麼的,好的都被當官的先挑了。總之鄭大媽心裡好像不平衡,有情緒,很心酸,向我訴了很多很多的苦。後來訴著訴著,竟當著我的面,大把大把地抹開了眼淚。

鏡頭22 大山裡的小揹簍(2)

身穿紅衣的大媽叫張成秀,71歲,個子又瘦又小,卻非常精幹。張大媽不愛說話,不願接受所謂的“記者採訪”,或者說不屑接受所謂的“記者採訪”,看上去城府很深,像是一個經過風雨、看破紅塵的人。我與她談話,基本上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有時我問兩句,她答一句;有時愛理不理,甚至乾脆避而不答,一轉身,用揹簍對著我的鏡頭。我總感到她心裡有什麼事,後來一打聽,6年前張大媽丈夫患癌症去世,此後,她背揹簍的時間多了,話卻少了。這次地震,兒媳死了,兒子痛苦,她也痛苦,兒子傷心,她也跟著傷心;加上家裡房子全垮了,連鍋也揭不開了,沒有經濟來源,生活很困難,她只有天天揹著揹簍出來撿礦泉水瓶,話就更少了。但當我問張大媽現在有什麼困難時,張大媽卻把肩上的揹簍一晃,馬上面掛笑容,使勁一擺手,做出一副不肯認輸的樣子,說,沒啥子得,我還能勞動,餓不死的!

右眼失明的大媽叫徐世蓉,78歲,身體很好,就是右眼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從小就看不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徐大媽的丈夫是個礦工,26年前就死了,死因不詳。她只知道丈夫天天咳嗽,夜夜咳嗽,有天晚上咳著咳著,就死了。我問她是不是因為礦上有汙染?她說不知道。徐大媽說,她們三人中,她背揹簍的時間最長。她從小就喜歡揹簍,常常揹著揹簍山上撿柴禾,掰包穀,摘野果。丈夫死後,她的揹簍更是什麼都背,而且越背越重,從來沒放下過。徐大媽豁達開朗,無憂無慮,好像什麼苦都能吃,什麼苦都吃過了。別看她只有一隻眼睛,給我的感覺比城裡好多有兩隻眼睛的人還要高興,看事也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唯一讓徐大媽惋惜的是,“狗日的地震”把她的腿,還有腰,給震傷了。她說她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就讓出院了,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