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轉瞬停駐了,帳幔靜靜曳地,燭火無宣告亮,一切都像靜止了一般。
空青驀然伸出手去,輕輕撥弄了下落葵耳畔的珊瑚珠耳墜子,發出輕靈靈的脆響,那珠子渾圓鮮紅,如一滴血落在他的心間,他蘊著冷笑,在她的耳畔低低呵了口氣:“如此,明日便開始罷。”
落葵如遭雷擊,狠狠冷顫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沒有言語,事到臨頭,再萬全的準備也是無用,再狠的心腸亦是枉然,她的心神還是轉瞬崩潰。
她不知是先邁的哪隻腳出的門,不知是如何上的樓,如何找到自己屋子的,像是杜衡在後頭喊了,她茫茫然的更不知應了聲甚麼,只飛快的進屋關門,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抱住膝蓋埋下頭,空蕩蕩的一顆心狂跳不止,整個人慌亂的雙耳嗡嗡作響,雙眸一閉,眼角斜出淚來。
一夜無話,次日晨曦微熹,捲起低垂的湘妃竹簾,推開窗,樹影中隱約傳來一聲聲蟬鳴,這鎮子中遍植榕樹,花卻少見,微涼的晨風裡滿是翠葉碧草的清冽。
空青一早便拉著文元,如約去見了落葵與蘇子,先瞧了瞧蘇靈仙的傷勢,發覺那紅腹鯧之毒入體,竟比料想中的更深重了幾分,他隨即收起了輕慢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心醫治。
“蘇子,這紅腹鯧之毒在她體內深重了些,有些棘手,單單隻有辰角和我的本命精血怕是稍顯不足了。”空青切了個脈,略一沉凝道。
蘇子捻著指尖,神情凝重道:“你說的不錯,怕是真的要燃上三日的聚陽燈了,只是這麼個冷僻小鎮,不知能不能買得到點燃聚陽燈的所用之物。”
空青抬眸越過蘇子的肩頭,神情陰沉,唇角下掛,一臉的苦相,望住躲在角落暗影中的落葵,一直將她望的惴惴不安,才收回眸光,剋制住想要嘆氣的念頭,平靜道:“你先將這門窗緊閉,將窗縫塞嚴實了,半點風都莫要漏進來,我同三哥去鎮上看看能否湊齊所用之物,若是不能,再另想法子罷。”
方才空青在時,落葵始終緊繃著身子和情緒,沒有半點鬆快,直到二人走後,她才鬆弛下來,撿了張繡墩坐著,抄過提樑雕花銅壺,斟了盞熱茶,滾燙的茶香從長長的壺嘴溢位來,叫人的心定了幾分。
“你這是怎麼了,昨兒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今兒又懨懨的沒甚麼話。”蘇子摸了摸她眼下的一闔淺青,不明就裡的問道:“昨兒夜裡沒睡好麼。”
落葵捧著茶盞,低垂眼簾望著葉片在青黃的水中沉浮,她不敢抬手去看蘇子,唯恐露出甚麼端倪,最後逼得他去殺人,她有些心虛,語焉不詳道:“夜裡像是下雨了,雨聲太大,吵得睡不著。”
蘇子回首,瞧了瞧那凝碧如洗的榕樹葉子,的確有點點水痕,在晨光裡如同蘊著雲霧的翠玉,不禁詫異道:“昨夜裡下雨了麼,我怎麼沒聽著。”
“是下了,我昨兒守了蘇靈仙一整夜,聽的真真的。”雲良姜端了個黑漆團花托盤進來,上頭擱了素白瓷碗碟,正好聽到蘇子這話,忙介面道。
蘇子掠了雲良姜一眼,奚落打趣了一句:“你倒是真的上心了,從前怎麼覺出你這麼有心呢。”
雲良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將碗碟一樣樣擱在圓桌上。
此處與青州不同,平素一日兩飯,沒有晚飯,而早飯雖然用的晚,但向來豐盛,除了麻團,門油燒餅這樣的尋常吃食,還有配有梅花包子,蔥香花捲,香菇雞絲粥和一碟子什錦八寶菜,芙蓉豆腐和山蘑菇燜菜心。
雲良姜單單捧了個闊口梅花碗,擱在落葵面前,笑道:“你愛吃的蕎麥皮蕨菜餛飩,我特意讓灶房給你燒的。”
熱氣騰騰的湯水上,飄著點點黃橙橙的油花,翠綠的蔥花和嫩黃的薑絲點在其間,煞是好看。
落葵抽了抽微酸的鼻尖兒,鼻音有些重,聲音微微嘶啞:“好香啊,這麼偏僻的地兒,能有這一碗餛飩,費了不少功夫罷。”
雲良姜朗聲一笑:“不費事,你都吃完,我就高興。”
這鎮子遠離城池,素來冷僻少人,尋常百姓尚且住的稀稀拉拉,修仙者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根本沒有售賣修仙所用之物的鋪子,文元被空青生拉硬拽的上了集市,滿臉詫異道:“咱們隨身帶的,不就有點燃聚陽燈的所用之物麼,莫說是燃三日,就是燃上三十日,也是足夠的了,還出來買甚麼。”
空青緊緊抿著薄唇,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拉著文元就往成衣鋪子去,挑中了鋪子裡的大紅百蝶穿花羅衫,並水紅挑金絲百褶長裙。
那顏色足夠扎眼豔麗,文元不住的嘖嘖搖頭,暗自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