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人生有七種苦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娘娘既生於紅塵，避不了七難的苦海。”

熟悉的一句，熟悉的聲調，西溟雪轉瞬雙眼一動，“嚯”地睜開雙眼！不是采薇宮，沒有內侍和禁軍，此身在一禪房內，四面靜悠，佛香嫋嫋。視線落下，入目者竟乃一名白衣僧人。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特別左眼邊上的硃砂痣！

“是你！”西溟雪再也經不住記憶的連波捲來，眼前的白衣僧人不是枯木是誰！若不是他，她又怎麼會回到古代？上次她夜訪他，聽著他滿口假仁假義，最後還被他震昏，醒來後枯木竟已走。她大笑原來一國敬佩的國師竟是個遇事只能躲的假和尚！

“阿彌陀佛！”大呼一聲佛號，遠處地上枯木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身上袍，同他身邊的兩名小沙彌一起收起地上的蒲團，而後交予小沙彌，望著他們走出禪房後才站定正視著西溟雪。“‘鳥棲林麓易，人出是非難’娘娘始終難以領會，可惜了那慧根！”

“什麼慧根！什麼是非難！若不是你我怎麼會這樣！是你讓我變得滿身怨恨的！是你逼得我走投無路！是你……都是你！”西溟雪撥開身上的破被子，聲嘶力竭！

“一切時中，更莫間斷，觸目皆是。因何不會，只為情生智障，想變體殊，所以三界輪迴，受種種苦。”枯木一臉哀慟，注視著西溟雪的雙眼隱隱有著種悲憫光彩：“情生智障啊。”

西溟雪愣了一愣，表情也瞬間黯淡：“什麼情啊，障啊，都不過過眼雲煙。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身形晃了一晃。

覺察西溟雪並沒有防備起任何刺來，枯木走進了一步：“苟有一念，希求佛法，卻被佛法二字籠罩。如油入面，求脫不得。或許，貧僧從一開始真的就錯了。罪孽深重！”

“那你怎麼不去死！”

忽地！西溟雪原本靜靜垂下的臉驀地抬起猙獰詭笑著衝著枯木禪師大吼！那張臉那麼驚怖，臉色是微黑，印堂卻透著青色，雙目散發著深潭般的死水色澤。嘴角的牽扯很是刻意，就好像她的那張嘴被人用線牽扯控制著，身不由己！

“呃……”但一瞬間，她渾身一陣痙攣，不出一刻，她又低垂著頭，表情黯然，然而臉色目色皆常。她慢慢抬起臉來，痛苦地看著枯木禪師：“為什麼……救我……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可以救我了……”

枯木禪師長呼一聲佛號，搖了搖頭：“尊者雲：‘業通三世，如影隨形。積善餘慶，積惡餘殃。’業通三世，如影隨形。若放不下，不捨怎麼有得？何苦纏眷在虛，生生世世如影，永世隨形？”

西溟雪頭忽而又低垂下，幸而這次沒有那張恐怖的臉出現，卻聽她聲音嗚咽：“……我只想要……做個平凡的女孩，活在我的時代裡，對爺爺撒嬌，去學校上課，考試的時候背得哭天搶地，玩的時候瘋狂徹底……這才是我該有的人生啊……遇到一個愛我的男人，我曾經想象過那個男人要是不愛我，我就拿根大棍子敲昏他，然後他……就是我的了……”回憶幽幽，那是每一個女孩子的夢想，徹徹底底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美夢，而不是現在的噩夢。“……可是，我不管前世的事，我不管幾輩子之前的事……為什麼還是要拉我回來承受……所有人都會背叛你……所有人都只會騙人，滿口假仁假義……什麼都沒有了……關於愛情的夢，關於家人的夢，所有的夢全在那場大火裡燒了……我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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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滅去來，本如來藏。”枯木手中結印，雙眼卻十分注意著西溟雪的表情。“天道輪迴，滅生不息。生即是滅，滅即是生。無生無滅，非生非滅。”

西溟雪雙腿曲著，雙手環著膝蓋，將自己的臉更深地埋入。“是啊，我死了，可是我又活了。子西死了，西溟雪就活了……可我明明就是子西，為什麼要做西溟雪？西溟雪是誰？為什麼我要叫西溟雪……啊！”驀地，西溟雪大吼，枯木禪師關切上前，卻不料手中結印鬆開，防備全失，竟被西溟雪一手掐住脖子！

“哈哈……”西溟雪此刻的臉又變得黑青，印堂不再只是青色，還有渾濁的黑氣竄動。面容是死灰的毀滅氣息，還夾帶森冷的陰笑。而枯木禪師就任著她掐著他的脖子，不做反抗，但多少被扼住的要害，氣息開始不紊。

“回頭是岸啊。”說得有些艱難，但枯木禪師並不放棄最後的勸說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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